司攸闻声,回头看了看她,淡淡一笑,摇摇头道:“你与她认识那么久,还不了解她的脾性吗?她何曾生过你的气?当初你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可知她有多担心你?”
她轻叹一声,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疏离的手,“在她心里,你是她最好、最重要的朋友,否则当初她就不会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你。我相信,在她心里,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说到底,一切都只是你自己心中太过歉疚而想得太多,如果她现在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你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她一定很高兴。”
“可是……”顾无风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再次皱起,“我却没能替她保护好步清倬……”
提到步清倬,司攸的脸色也倏忽沉了下去,眉眼间升起一丝担忧之色,听顾无风继续说下去:“那玲珑阁的人太过阴险,剑上应该是喂了毒,可是到现在都查不出究竟是什么毒,我是担心……”
“不用担心。”司攸打断他,抬眼定定看着他,“公子不会有事的,分舵已经送来消息,楼主已经派了人来,很快就能赶到,如果我没有猜错,也许就是之前救了疏离的那位神医。”
“是吗?”顾无风面上却并不见喜色,只当司攸是在安慰他,退到身后的桌案旁坐下,“可不管怎样,我都欠她的,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偿还她什么。”司攸定定看着他,“就像你对君上一样。”
顾无风一怔,愕然地看着司攸,蹙了蹙眉,“你说什么?”
“不是吗?”司攸垂首无奈一笑,“你虽然嘴上说着乾国之事与你无关,说着你不会再过问乾国之事,可是你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放下过,不是吗?否则这一次你又怎会出现在此,而且是拿着君上的手令?”
司攸说着深吸一口气,目光停在顾无风身上,片刻不移,“你去见过君上了,是吗?”
顾无风低下头,没有应声,像是默认。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有恨,因为你一直都对君上、对乾国还有思念之情、还有感情,否则,与乾国有关的一切在你心里早就不值一提,无足轻重,又何需你一次次地拼上自己的性命去相助?你是在怨,怨君上没有早一点派人找到你,怨君上已经忘记了你这个儿子的存在,而今所有的一切你都已经知晓,真相你也知道了,你当真还要再继续这般执着下去吗?”
顾无风眉角动了动,蠕了蠕嘴唇,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心情有些躁动不安。
司攸看在眼中,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疏离,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外走去,顾无风见状,看了疏离一眼,跟着起身走到外厅。
不想刚刚走到外面还没有站稳,司攸便回身“扑通”一声跪在顾无风面前,轻轻叫了声:“殿下。”
顾无风一惊,“你……你怎么又来……”
“这是司攸最后一次求你。”司攸对着顾无风深深行了一礼,“既然你已经回了乾国,见到了君上,应当明白乾国眼下的困境,知道君上的困境,你是顾氏子孙,即便你心中有再多的怨和恨,能不能暂且先放下,解乾国眼下的困境?等乾国的困境过去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顾无风神色有些复杂,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拒绝或是推开司攸,静静地盯着司攸看了半晌,突然他长叹一声,在司攸面前缓缓蹲下来。
“为何你们都觉得,只要我回去了,就一定能帮助乾国度过这困境?”
司攸摇摇头,“世事千变万化,谁又能保证一定可以做到?说到底,求的不过是一个信念,一个未知的结果。你能不能助乾国走出困境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想这么做、你真的去这么做了,君上看到了,乾国的百姓也看到了,在这种时候,但凡是乾国子民,不管以前有过怎样的恩怨,都会暂且放下,先国后家。只有上下一心,才有可能熬过困境,不是吗?”
顾无风静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才意识地问了一句:“是吗?”
“是。”司攸深吸一口气,十分肯定地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无风,“就算结果不如意,但至少,没有人会后悔,没有人会留下遗憾。”
顾无风心下轻轻一颤,盯着司攸看了半晌,司攸便也就这般静静地回望着他,毫无回避闪躲之意。
良久,顾无风长吐一口气,眸色一沉,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