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良久,疏离再次开口,打破这黑夜的沉静,“你身上还有伤,早些歇着,明天还要赶路。”
“好。”凌铎简单地应了一个字,与她一前一后地走到他的房门前,停下脚步。
疏离道:“前面就是我屋,你先回去吧。”
凌铎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上前相送,更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站在门外看着疏离回了屋,关上了门,他才收回目光,侧身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院门的方向,眼底似乎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脸色也突然变得冷厉可怕。
从屋里引出来的屈南正好看见,神色一慌,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直到看着他的脚进了门,便迅速把门关上。
院门外的黑暗深处走来一道黑影,对着门旁的那人垂首行礼,“公子。”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凌铎的房门,意有所指。
步清倬没有说话,沉吟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嗓音低哑却带着一股寒意,“不管他是谁,阿离都不会希望他有事,盯着便可。”
“是。”黑衣人沉沉应了一声,见步清倬挥挥手,便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疏离不知道步清倬究竟是何时回来的,她隐隐记得自己回屋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直未归,再看看外面的大雪,忍不住有些担忧。
不过因为这几日接连赶路,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困意的席卷,坐在床边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便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她感觉到有人将她轻轻抱起又轻轻放下,紧接着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她才睁开眼睛,一抬头便看到步清倬侧躺在床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迷离,眼角含笑。
不是平日里那种幽深诡谲、或是得意嚣张的笑意,而是难得的轻柔和煦,眼底尽是宠溺,疏离甚至错觉地认为,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往日里读过的那些小说里的男主,温柔、体贴、君子、极宠。
然而下一刻,疏离便清醒地知道,这确实是错觉,只是错觉——
“既然困了,怎么不上床休息?”他浅薄的唇角微微挑了挑,“在等我一起?”
疏离皱了皱眉,眼看着他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她再熟悉不过的笑意,心一横,突然抬脚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毫无防备被踹下床的步清倬竟也不恼,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疏离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恬不知耻地凑过来,却没想到他只是俯下身将她的腿塞进被子里,而后抱起另一床被子往软榻走去。
疏离有些愕然,伸头看了看,轻声喊道:“步清倬?”
“嗯,我在。”他简单应了一声,“睡吧。”
说罢,轻轻挥掌,灭了屋内的火烛。
疏离心下忍不住暗自嘀咕,今天的步清倬似乎有些反常,难道是今天晚上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转念一想,步清倬虽然平日里嘴欠了点,但是处理事情的手段向来有条有理,严谨不乱,而且他回来之后也没有表现得不悦或者燥怒,只不过是比以往里温柔了些。
这么想,事情应该处理得还算顺利吧。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发现大雪已经停下,而她昨天在院子里留下的脚印也已然不见,被下了一夜的雪彻底掩盖。
用了早饭之后,四人一道出了客栈的门,简单的作别之后,便往着两个方向而去。
疏离说不出心里那种感觉,人毕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感情动物,纵然理智一次次告诉她,那只是一个同名同姓同相貌的人,可每次看到他,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会轻轻颤抖。
若是有一天,他开口与她说话,喊的不再是“疏离”,而是那一声“姐”,不知会怎样。
也许,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管他做什么、要求什么,甚至要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前路一片白皑皑,大雪茫茫,几乎将路淹没。
离开益州的一路上,疏离没说什么话,步清倬似能体会她心中所想,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领着她马不停蹄地向前赶去……
乾国,普阳城。
司攸坐在书案前,一手捏着一封信,一封是她的密探送回来的,另一封是听七楼的人送来的,写信的人是疏离,将两封信对照着反复看了几遍,她越发肯定自己心中所想是正确的。
可是,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去面见乾帝说起此事,究竟合不合适。毕竟,七天前朝中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乾帝伤心不已,若是此时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