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我是一个很失败的男人。”我推了一把金枝的自行车，“走吧，我陪你一块去你店里吧。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听说你开了个商店。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走一走。”

“王社，一个人要活得真实才有意思，我从不想掩饰自己的情感。”金枝擦拭一下眼角的泪珠儿，“过去的美好永远在我的记忆中，有时候我会想象着这个世上，只有我和我喜欢的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那一刻，我真幸福呀。人生一梦，你我难道不是在梦中吗？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王社，有时，我会觉得是你让我学会了生活，学会了自尊，有时，你真的让我感觉到象是在做梦。刚才我都说了，人生一梦，你和我，还有熙熙攘攘的世人，不都是生活在梦中吗？只是他们不明白罢了。”

“刚才你说到你最近和晓涵接触较多，现在，有一种说法，晓涵是病了的。”

“什么病？”金枝苦笑一下，“我知道，现在大家都说晓涵精神出了问题，我也研究了一下，其实，精神分裂症离我们并不远。可能晓涵是家庭和个人的变故，受了一点刺激吧。是的，如果是真的，我觉得我们对待精神病人的态度，一方面充满了恐惧，一方面又流露出怜悯。如果，我是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病，那么在我们的内心中已经默认，幸好，刘老板并没有嫌弃晓涵，还答应要和晓涵结婚的。也许她真的病了吧，不过，如果一个家庭中有个人得了精神分裂症，也就意味着这个家庭一辈子不得安宁。我问了医生，他们说精神分裂症的不确定性让我们恐惧，一个人前一秒还在好好的跟你聊着天，后一秒就陷入到癫狂的状态。这样的话，会被世人叫成傻子或疯子，也许可以叫成神经病吧。晓涵姐在老村长去世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她也对我说起过，在家里出现变故后出现了失眠，有时她会胡言乱语，半夜里无目的地外跑，在村子里瞎转悠。这是一个秘密。也许，你是第一次听说的。晓涵姐一直并坚信别人要害她，要算计她，有时，她会在自家门口的石头上放把刀，称有人要暗算她。她还告诉我有时她会在家整日不停地写材料，反映的是墟圩子开发区的问题。真的有问题吧，这个，可能你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

“不知更好了。”金枝苦笑一下，“晓涵姐在李县长亲自做了工作以后，答应回招商引资办上班，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时常自言自语或对空言语，我曾经陪同她去医院，但抗精神病药物的疗效不理想，其妄想和幻觉未能完全消除。晓涵姐在住院期间仍存在有明显的妄想和幻觉症状。每天都会利用能找到的一切纸张写信，内容荒诞，多为某人要害她等被害妄想，或要医护人员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很奇怪，晓涵姐为什么好好的，会突然之间完全变了一个人，难道说真的得了精神分裂症。我不相信的。不过，我坚持认为精神分裂症是一种生理改变引起的疾病。但流行病学、个人史、心理动力学以及对精神分裂症病程的研究仍表明，精神分裂症的发病、病程和预后是受社会心理因素影响的。是的，晓涵姐在生活中真的有了重大刺激事件，亲人离世吧。当然，还有她面对的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她要比我们所受到的压力更大。早一段时间她既害怕与人过于接近，同时又很需要他人的关心与爱，我知道她的矛盾冲突。现在，我们在她身边的这些人，要尽量减少对她的刺激，这样，会有益于她的康复和病情的稳定。也许，没有几个人知道晓涵姐的焦虑，现在，她以混乱的方式对待他人，我也承认这是一种病态的状态。有时，我觉得晓涵姐专心修行，似乎是为了逃避正常的生活，逃避焦虑，其实，这也说明她的心智是不成熟的。现在，没有更好的防御机制。但我们总是要生活的。是的，要生活，晓涵姐性情高雅，志趣不俗，可是，她要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如你刚才提到的副县长人选的事，开发墟圩子的事，招商引资的事。还有，她曾经陪同李县长去过日本，在那里好像接触到什么样的人，也许，对她的生活观，也是有影响的。你想一下，一个人处于如此的人际关系中，她无法逃离这一环境，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反应。当一个人获得两个不同水平上自相矛盾的信息，而自身又很难发现并评价矛盾时，那么，我觉得这个人就处于双重束缚状态。现在，不要在晓涵姐面前提什么病不病的，这个，特别重要。”金枝的言语中充满了激情和真诚，我刚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金枝拿出手机看了一下。

“是柳三棉你？”

“不，是刘文龙。他现在很想让我在我姑姑面前说一些话，你知道吧，张副市长，也就是我的姑姑来了。刘文龙，包括别的人，都想利用我一下，其实，我最看不惯那些为了朝上爬，天天板着脸装作六亲不认的样子。”金枝嫣然一笑，“有时，我会看一本很古老的书，你听说了吧，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这书，是经典中的经典，学问中的学问，哲学中的哲学。最高最高的思想，四书五经一切中华文化思想，都来自这部书，应当是宇宙万事万物一切学问的标准，我觉得不论人事物理，这世上的一切的一切都以此为法则。换句话说，化学的也好，物理的也好，数学的也好，无论自然科学人文科学，也不管军事政治经济社会文学艺术都离不开这个法则。是的，我有时，一个人静静地看这书，觉得天地之准是宇宙间最高的标准，最高的逻辑，都在它的范围之中了。其实，也是世界上一切学问的顶点。从老祖宗到上古的圣人，还有现在一些想升官发财的人，如果潜心看一下的话，就会懂得人生伟大的价值。我知道一个人的目标要高远，但是开始的时候却要踏实，从最平凡处起步。能如此，你这个人生一定会有成就的。不然仅有高远的理想，不晓得从最平凡、最踏实的第一步开始，便永远停留在幻想中、梦想中，不会有任何成就的。所以圣人的名言是知崇礼卑的话。还有，比如说一个人要创一番事业，理想尽管很高，但着手处的第一步，要用你的智慧，踏得很低、很卑的地方，不要踏得很高。想一步登天那就完了，真的，那么到最后非跌死不可。静静地呆着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心胸像天那么高远，像虚空那样无量无边的伟大崇高。那样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就是像大地一样，那么实在那么能够担负一切。当然，我觉得这个大地，担负了万物生命的一切，好的坏的它都包容、都担负。算了，人与人是不同的。我和你说的有点多了。一个人该住什么样的地方，其实不在于地方的大小，而在于个人胸襟的宽阔与否。只要胸襟宽阔，虽然席地而卧，却有法界在我一心的感觉；如果一个心量狭小，不满现实的人，即使住在摩天大楼里，也会感到事事不能称意。我这样说，是吧。眼下，县里要改选，象柳三棉，象刘文龙，为一个副县级，这样勾心斗角，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