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秒,邵明阳才发现,有时候,眼睛能看见的,并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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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城市的一方角落里,在一个巴士车站那里,有一个小男孩儿,他穿着蓝色的衣服,正在努力地看着指示牌。可是小家伙不认识字,怎么也看不懂。他刚刚从一辆车上下来,现在又迷路了。
小男孩儿开始问路,他很聪明,找了一位年长的女人,甜甜笑道,“阿姨好。”
“哎?好可爱的孩子,你好你好。”
“阿姨,我想问路,我想去找妈妈,但是我不知道要坐什么车。”小男孩儿说道。
“你这么小,一个人去找妈妈?”
“恩!”
“这怎么可以呢?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就是要去找妈妈的。”
“但是你一个人,阿姨不放心呢,不然,你告诉阿姨,阿姨带你去好不好?”
“谢谢阿姨,不用了,妈妈说不可以这样麻烦别人的。阿姨,你只要告诉我坐哪辆车就好了。”小男孩儿又是说。
“那你妈妈在哪里?告诉我地址吧。”
小男孩儿立刻报了个地址,那女人瞧了瞧,她立刻道,“离这里好远呢,你是不是坐错车了?”
小男孩儿也不知道,但是大概也知道自己是坐错了车,他点了点头。
“来,阿姨告诉你,你现在要坐818的车,然后到那一站……”女人很耐心地给他讲说了半天,他一一记住。
最后又是问他有没有带钱,小男孩儿道,“我有两元钱,够不够?”
“怎么会够呢?还是阿姨送你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他立刻摇头,很是坚持。
女人无奈,急忙从钱包里取了一些钱递给他,“那这些钱你拿着,够你坐车。要去找妈妈,要有车费啊。”
“妈妈说不可以拿别人的钱。”小男孩儿甩甩手。
而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在那巴士站台旁边,一辆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徐徐半降,男人坐在车里,他狐疑地喊,“城城?”
这小男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城城。
城城听见呼喊,他一下抬头瞧去,眼睛里边都是光芒,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立刻笑了,“段叔叔!”
段哲进立刻从车里下来了,他走近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认识这位阿姨?”
“我向阿姨问路,阿姨人好好,有告诉我。”城城笑米米道。
那女人本就是个路人,现在看到小男孩有认识的人了,她也放了心,却是不免唠叨几句,“自己家的小孩子,也要看看好啊,这么乱走,丢了怎么办……”
“抱歉。”段哲进赶紧道歉,而后问道,“城城,你不是应该在上学吗?怎么会在这里问路?”
“我想去找妈妈。”城城轻声说。
“找妈妈?每天放学,妈妈不是都会去接你?”段哲进问道。
城城的声音很轻,又很坚决,“我不想去学校,我就想去找妈妈。”
段哲进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想了想所有的可能,大致也猜到了一些状况,低声问道,“先上车吧,段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恩。”城城点头。
车子在开车,段哲进问道,“你是一个人从学校里跑出来的?”
“恩……”城城道,“老师带我们去广场画画,我就一个人走了。”
“为什么突然想去找妈妈了?”
“我就是想见妈妈。”小家伙不肯说明原因,只是固执地一个回答。
段哲进又是道,“你这样跑出来,有没有跟老师说?”
“没有。”
“哎,那这样子的话,老师一定急死了,想着是不是把你弄丢了,他们会一直找你一直找你。而且你妈妈那边,也肯定接到学校的电话了,她现在也一定是在找你,她一定很担心你!”段哲进微微皱眉说道。
城城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有些焦急,抱紧了手里的小黄帽道,“我只是想见妈妈。”
“是,段叔叔知道,那这样,我给你妈妈打电话……”段哲进这么说着,城城十分不安地点头。
于是段哲进一个电话就拨给了蓝星夜。
事实上,自从之前广发收购案开始起,再加上新城的合作达成告一段落后,这期间之内,段哲进没有再联系过蓝星夜。并不是不愿意不想联系,只是不应该,也仿佛没有资格。
此刻,握着手机,段哲进发现,他心头也会轻颤一下。
那是因为,他有些紧张,更甚至还有些不应该的期盼和激动。
蓝星夜终于将电话接起,她的声音很疲惫却也很沙哑,仿佛是刚刚哭过,只是轻轻地打招呼,段哲进能够想象,她此刻的焦急如焚一般,他立刻道,“蓝星夜,是我,我刚刚看见城城了,他现在和我在一起……”
“是,他和我在一起……他很好,没有事……你说个地方吧,我送城城过去……好,那就学校那里的广场碰面吧……”段哲进这么断断续续说着,突然把手机递给了城城。
“妈妈让你听电话。”段哲进喊道。
城城却突然害怕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赶紧摇头。
段哲进没了办法,只能说道,“蓝星夜,城城累了,他睡着了,一会儿碰面了再说吧。”
于是,一通电话结束了。
段哲进回头道,“你怎么不听妈妈的电话?是怕妈妈骂你?”
城城愈发紧紧抱住那小黄帽,他嘟着嘴道,“我不知道妈妈会这么担心,我只是想去找她……”
段哲进心里边一热,他开车打方向盘,低声说道,“傻孩子,以后不许这样了。”
“恩。”城城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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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夜这边刚刚走过马路,就接到了段哲进的电话,她欣喜若狂,一颗不踏实的心在这个刹那仿佛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一般!
盈安听到了一些对话,她急忙问,“怎么?城城找到了?”
“是!”蓝星夜欣喜应道。
不等蓝星夜上车,邵明阳一下抓过了她,却是将她压进了自己的车里,而后立刻自己也上了车。
“在哪里。”他的声音温漠询问,只是那太过急促的话语里忍不住的担忧,还有一抹喜悦!
“回写生的广场!”
车子立刻调转了方向,就往之前他们第一个寻找的广场折返而回。
盈安还在一边,她一脸迷茫,只是想着,应该是找到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前夕,四点未到,天气还是透亮的,五月的日子已经变长了。
只是那天空里,有一丝的晚霞浮云略微显露出来。
一下了车,蓝星夜如箭一般冲了出去。跑过小道,冲向那广场,就在前方,她终于看见了城城!
那蓝色的衣服,那张脸庞,那双眼睛,那是她的儿子!
蓝星夜来不及开口来不及说话,只是大步向前!
城城本来是和段哲进坐在秋千架上,一起在荡秋千的。
只是瞧见了蓝星夜奔跑而来,小家伙一下从秋千上下来了。城城有些害怕,胆怯,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城城突然开口呼喊,蓝星夜就已经飞奔而至,她紧紧将他抱住!
好似抱住了这个世界上,只属于她的,唯一的,不会失去的宝贝!
经历了数个小时的惊心动魄,蓝星夜抱着城城再也忍受不住,她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犹如一个孩子一般!
段哲进瞧着这一幕,他从秋千架上起身,只是默然注视。
而在前方,不过是几米远的地方,是一道高大身影。
邵明阳突然定住步伐,看着抱着城城痛哭的蓝星夜,看着终于失而复得的城城,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
竟是感到自己是如此无用,说了要找到他,却也没有做到。
他竟然没有第一个找到城城。
怎么就不是他?
为什么不是他!
邵明阳,你果然不配做一个父亲。
你不配。
周遭的空气里,满是那哭声让人心惊!
蓝星夜哭的声嘶力竭,她仿佛是要将这几个小时以来的揪心彷徨一起发泄出来,而她的怀里,城城还在,他安然无恙,他是完整的,有温度的,就在她的胸膛里,那喜悦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更为崩溃。
那些克制的情绪,隐忍的,平日里从来不曾展现的所有,都在这个时候,犹如火山一般汹涌而出!
段哲进站在一边,他说不出话来。
邵明阳站在身后,他深沉的眼眸里甚过深海。
“妈妈……”城城也是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成这样,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妈妈虽然也有流过眼泪,可是却不曾这样大声痛哭。
城城攥着蓝星夜的衣服,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声音也哽咽着,他带着哭腔在喊,“妈妈……”
蓝星夜哭了好一阵,她的情绪却并没有就此平复下来。突然扶着城城的手臂,将他一下从怀里拉开。她低下头来,望着城城的小脸,担忧和着急交织着,让她不再温柔,近乎是呵斥的质问,“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去!老师带你去画画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走?”
“妈妈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和同学之间要好好的相处,不可以打架!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妈妈也跟你说过,不许一个人跑出学校,因为这样会让大家担心的!”
“外面这么大,要是遇见了坏人怎么办?你要是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
“妈妈找了好久好久,要是没找到你,妈妈要去哪里见到你?”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蓝星夜一连串的,一番话吼了一通,那焦急的情绪让她说话都不再是温煦的,那么凌乱的,却依旧是不肯松开他!
城城听的一愣,小家伙也不曾见过她,像是现在这样,居然会朝他这样大吼。他怔怔看着她,泪水突然落了下来。
城城也哭了,边哭边喊,“妈妈,我只是想去找你!可是我坐错车了,坐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孩子这一句话出了口,蓝星夜的泪水凝在眼角,她的手都在颤抖,只能再一次的,将他抱紧。
母子两人哭了好一阵,邵明阳这才迈开步伐,走近他们道,“好了,我们先回家。”
蓝星夜伸手胡乱地将眼泪擦去,她抱起了城城,视线朦胧中,望向了段哲进,但是她哭的厉害,早就看不清段哲进了。
段哲进默然凝望着他们,他对上了蓝星夜,那张泪水斑驳的脸庞,突然心中一刺。
自重逢后的多年来,段哲进还不曾见过这样的蓝星夜。
她总是顽强,甚至是顽固的,每一天都努力生活着。
可原来,她也是会崩溃至此!
“谢谢你,段哲进,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蓝星夜的声音都是哽咽的,喉咙堵的不行。
段哲进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带着城城回去吧。”
蓝星夜点了个头,她也无心再继续于此,抱着城城就转身往广场外边走。
邵明阳的步伐慢了一些,蓝星夜已经带着城城走过一段路,他的视线扫向段哲进,低声说道,“今天谢了。”
段哲进温声道,“不用谢,我也不是帮你。”
事实上,哪怕今天不是城城,而是别人的孩子,他也会如此。可是,当这个孩子是城城的,那就不同寻常了。
邵明阳收回了眸光,他转过身朝蓝星夜的方向前行也要离去。
段哲进瞧着他挺拔的背影,他伫立在原地,突然开口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没有太过响亮,可是在这无人的广场里,随风飘去,却是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邵明阳的步伐继续着,他注视着前方抱着城城的蓝星夜。
清风划过眼底,是一抹尖锐的疼痛,那刺痛的感觉宛如刀刃一般,将他眼中的世界,那画面划破成两半,如此破碎!
邵明阳凝眸,可是他的步伐,每一步都是那么笃定。
他不愿。
不愿就此退却,不会就此再放手。
回家这一路上里,谁也没有再说话。事实上,三人都已经累了。城城在外边跑了一天,已经精疲力竭,此刻被蓝星夜紧紧抱在怀里,是温暖的感觉,他一上车倒头就睡了过去。
而蓝星夜坐上了车后,她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只是低头瞧着儿子熟睡的脸庞。
她仿佛是爱怕,怕自己一眨眼之后,他就会消失不见。
邵明阳缓缓开着车,很是平稳顺坦一路就回了宝华公馆。
下车的时候,城城就醒过来了。他很听话,没有再出声,就这样被蓝星夜抱着进去。
“妈妈,我可以自己下来走的。”城城喊道。
蓝星夜这才失神,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抱着儿子在玄关里没有放手。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拿出拖鞋来给他换上。又是牵过他的手,走到客厅里边,方才那崩溃的情绪已经暂时平复了,她微笑着,轻声说道,“城城,你饿了吧,妈妈去煮饭好吗?”
城城坐在沙发里,他乖巧地点头,“好。”
蓝星夜转身,她走上楼去了,似乎是要换居家服。
邵明阳则是沉默地走到城城的身边,他也是坐了下来。此刻,李姐的电话进来了,她惊慌失措,“先生,我到了学校,老师说城城丢了……”
邵明阳握着手机道,“李姐,已经找到城城了,你对老师也说一声。”
“啊?已经找到了吗?那就好!真的是吓死我了!”李姐显然吓得不轻,她顿时松了口气,又是应了两句,将电话给挂断了。
邵明阳挂了线,他低头瞧向一旁的城城。
小家伙乖乖坐着,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去开电视机,只是低着头。
那模样无疑是认识到自己犯了如何的错,所以才会这样惴惴不安着。
邵明阳沉眸,他开了口低声说,“是在担心妈妈有没有生你的气?”
突然响起了声音,城城一怔,他反应过来,虽然几天没有和爸爸说话了,但是此刻却也仿佛找到了依靠,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应道,“恩!”
“放心吧,妈妈没有生你的气。”邵明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