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的在沙发上坐下来,沈安安的眼睛与他的眸光撞到一块儿。郑子遇很快要别开视线。
沈安安伸出双手来,捧住了他的脸颊:“那个被害者,就是你?”
郑子遇目光有耻辱、阴暗、挣扎。
他薄唇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
脸颊的肌肉在微微的颤抖。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再怎样尝试遗忘与克服,都难以越过的沟壑。
沈安安起身,一把抱住了他:“没事了,没事了。”
手掌轻轻的在他肩背上拍抚。
她说:“我会保护你的!谁敢再动你一根毫毛,老子就要他后悔活着来到这个世上!”
她慢慢站起来,半蹲着,坐到他身边,相比之下,显得娇小的身躯,尝试努力将他整个抱到怀中。
她身上小雏菊轻柔的香味笼罩着他,像一道阳光,能将他记忆里腐败灰暗都驱散掩盖下去。
郑子遇伸手搂住她的腰。脸靠在她腰腹间。
“安安,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紫罗兰夹带着栀子的香气,令他有一瞬间感到多了几分勇气。
沈安安搂着他,声音茫茫的:“你说。”
郑子遇微阖了下眼睫:“孩子的事.......”
沈安安抱着他的手蓦的一僵,她将他推开,眼神有片刻的慌乱。
她往后坐了一点儿,视线下垂:“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郑子遇看到她几乎立即涌上脸颊的伤心自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握了她的手,小心的揉捏着:“不要紧,不是你的错。”
“可要是我再小心一点儿,我们的孩子就不会.......”
沈安安也不是没心没肺到思觉失调的傻大姐,她小心宝贝着养了要三个多月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她做完手术醒来那几个晚上,睡着睡着,都会蓦然惊醒。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是个梦,还是梦里的她是个梦。
看她难过,郑子遇只能对这个话题适可而止。
他安慰她:“你还年轻。将来想要孩子,总是会有的。”
握着她指尖的手拢了拢。掩下那险些泄露的情绪。
沈安安深知孩子没了,她心里难过,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心思比她重得多,挑起这个话题,他比她还会难痊愈。
故意令自己脸上带一点儿无所畏惧的笑,她仰头看着他说:“对,没错!等我养好了身体,我给你生一支足球队!比维多利亚还有牛比!”
郑子遇微笑着摸她嫩生的脸颊:“你不怕?”
沈安安抬抬下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哄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说着,就往郑子遇怀里钻,两只手把他的腰一抱,嘴里嘀咕:“差点儿被狐狸精勾去了!还好我来得快!”
手掌在他大腿上拍了拍:“你以后得乖乖的。”
郑子遇笑,将她抱个满怀:“好。”
沈安安安静的靠在郑子遇怀里,一时岁月静好。忽然,在这静好的岁月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奇怪声响。
郑子遇眉梢挑起,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沈安安连忙坐起来,脸颊有不可避免的一丝红。
她沉默了一秒,很快化被动为主动,昂首看向郑子遇:“看什么看?我肚子饿了不行啊?”
说着,不无委屈:“老子今天一天都没吃,就光生气了!”
郑子遇一听,脸色变了。拉了沈安安起来。
“怎么不吃饭?”
沈安安看他一秒变脸,忙解释:“我在飞机上吃了点儿的!”
郑子遇显然听不进去。
过去拿了外套披到沈安安肩上,又拿了房卡,抓了沈安安的手就往外走:“想吃什么?”
沈安安想说,能不能点个外卖?她连路都快走不动了。又是被气,又是被吓,刚还动了一波感伤,血槽为零中。
郑子遇已把她拽到门口,伸手要去关门。
一边说:“附近也不少店,不过香港菜偏鲜甜,一会儿你先喝点儿汤。”
沈安安腹诽:上海菜不也浓油赤酱偏甜的么?
两人坐车去在中环屹立了六十年的镛记,晚上是九点四十五分,车水马龙,霓虹灯闪。
如果说夜上海的景是璀璨强烈的,那香港的夜就是迷离惑人的。
沈安安站在灯牌楼下,仰头“哇”的一声,立即就像是穿越到了九十年代经典港片的情境里。
吃不吃饭都不重要了,她眼睛看着,都饱了。
满足、饱和。
她扭头看了郑子遇一眼,眼睛里也都是灯牌闪闪烁烁的光。她晃了晃郑子遇的手,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