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很多事我们还不知道。”许纬认同郭爱英的怀疑,如果乔菁单纯只是基于被父亲虐待的愤怒从而产生积怨报复世人的话,那么她首先应该以她父亲那样的中年男人为目标,然而事实却是目前发现的死者都是年轻女人,乔菁本身也是年轻女人,这点难以解释。另外每次死者都是买下红梳子后才死,如果红梳子是个传递厄运的媒介的话,那她为什么要挑选这种方式呢?
许纬确信其中一定有些秘密,是他们还未掌握的。
“哎哟,我说三位姐姐,你们讨论问题能不能上去再讨论啊,这地窖我真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隆哥抱怨道。
于是,他们爬出地窖,又回到上面,顿时感觉空气清新凉爽,仿佛刚从炼狱脱身一样。
可他们随后发现,屋外暴雨倾盆,雷鸣声轰轰的响,而且已经是晚上,一片黑暗。
“我们要怎么走啊?”王玲丽不仅担忧起来。
“现在这个天,肯定走不了啊!”隆哥大声说。
“嗯,走不了,就算开车也太危险了。”许纬盯着窗外。此刻的湘潭村,被黑夜和大雨笼罩,使得原本就死气沉沉的面貌越发显得阴沉。
外加他们所在的是乔菁的家,若乔菁真成为恶灵的话,他们的处境有一定危险。
但外面风大雨大,他们又实在无处可去。
“我们要待到几点啊?”郭爱英看看表,可怜巴巴地问。
“不知道。”许纬望着窗外大雨,愁容满面。
屋里有几张凳子,都是火灾后留存下来的,勉强还能坐人。他们就把凳子搬到一块,靠近窗台,坐下来休息。
呆坐了片刻,他们发现风势加剧,越刮越大,简直如同台风。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
“该不会今晚回不去了吧?”隆哥问。
“你个乌鸦嘴,别乱说话啊!”王玲丽说。
“你自己看啊,风和雨那么大,怎么走呀!”隆哥反驳。
隆哥说的是实情,这种天气,想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至少别留在这啊,这房子多吓人!”郭爱英抱怨。
“可是……我们能去哪呢?”许纬回头问。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许纬忽然起了一阵强烈的困意,她用手撑住下巴,手肘靠着椅背,竟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
等到她一下惊醒时,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毫不理解,在这种状况下,自己怎么能够睡着。
她再瞧其他人,也是以不同姿势,靠在椅子上休息。
都那么累?
许纬的心头泛起一阵微妙的悸动,她揉揉眼睛,慢腾腾地站起来,她发现窗外依然雷声轰隆,雨点猛烈拍打,但风雨比先前稍小一些。
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夜里9点23分,而他们到这屋子时明明才傍晚。
怎么睡那么久?
她开始渐渐不安。
不知为何,她感觉屋里突然变得很冷,好像有股莫名来袭的冷气,盘绕在周围,她怀疑这股冷气并不只是暴雨天气带来的,或许还有其他来源。
……什么东西,让这间屋子降温了呢?
她推了推身旁的王玲丽,说:“喂,起来了,别睡了。”
她再拍拍隆哥,推推郭爱英,分别劝他们快起来。
结果三个人毫无反应。
许纬傻了。
她又推王玲丽,推隆哥,这次她加了不少力,几乎是在摇晃他们,然而王玲丽和隆哥依然呼呼大睡,还差些被许纬从凳子上推倒。
许纬小心地扶好两人,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故意的是吗,别吓我啊!”
等了片刻,三个人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借助暗淡的月光,许纬发现他们三人非但睡得很熟,而且脸色怪异,有股阴沉的气息,萦绕在他们身上。
“什么时候了,别开这种玩笑啊,我生气了!”
许纬的嗓门很大声,可她随后觉得是在自欺欺人,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关头,三个人怎么可能合伙捉弄她。
……隆哥,王玲丽,郭爱英都昏迷了!
许纬的脑海里,瞬间跳出这句话。
她突然感到手足无措。因为屋里现在保持清醒的只有她一人,仿佛她独自一人跑来这座房屋一样。她肩上的担子也变得很重,若发生什么事,王玲丽等三人的安危全落在她身上。
许纬的喉咙一阵干燥,想要大喊一声却喊不出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目前的状况,只能求助湘潭村的村里人,至少先把三人从乔菁家带走,包括她自己,她实在不想继续留这了。
可这村子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从他们进村到现在,只遇到过刘敏一个村里人。
她也想跑出去求助,敲那些村里住户的家门,然而屋外风雨交加,黑灯瞎火的氛围还是让她打了退堂鼓。再说把三人丢在这边,她也不怎么放心。
正当许纬无可奈何,准备打胡悦电话求助时,她听见屋里的某处传来几声动静。她立即停止,凝神屏息地听,发觉传来动静的地方似乎是地窖。
那个地窖……
许纬心里咯噔一下,她只要一想起那曾囚禁乔菁的地窖,她就感觉毛骨悚然。
但现在,发出声音的正是那个地窖。
许纬望着黑暗中的地窖入口,暗想:地窖里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会有声音?
她怔住了,怔了半天。
她知道自己即使有一百个胆,也不敢下地窖探个究竟,可另一方面,王玲丽等三人还处于昏迷当中,若地窖里的某样东西和他们昏迷之间存在联系,那么她必须得探察清楚。
虽然她无法想象是何种联系,才能导致王玲丽等人昏迷。
……没时间了,我要下去看看。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许纬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她打开手机照明,慢慢走近地窖入口,这短短的几步路,令她无比挣扎。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又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三个人依旧在沉睡,睡得好香。此刻她宁愿睡着的是她,下去地窖的是另一个人。
和先前一样,她拉起铁门,再沿扶梯,慢慢走下去。
在走下扶梯的过程中,她总觉得身后有异常,所以时不时地朝后张望。一丝冷气掠过她后颈,她一阵哆嗦,好像有人在向她吹气一般。
明明下扶梯才十几秒的时间,她却感觉过了半个世纪。
到地窖后,许纬发现地窖比上面更冷,而且静得可怕。由于这次是她一个人来,因此和先前那次感受完全不同,地窖里的每样东西,都仿佛充满威胁。
整个地窖,显露出的是一种狰狞。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明确她来地窖的目的:为了找出动静来源。
可地窖里除了一堆废墟外,再没有其他物品,废墟又怎么会发出声音呢?
这时候,许纬又听到一丝轻响,幽幽的,绵绵的,仿若人类魂魄在空气中游荡,显得很离奇。
她可以确定,声音来自这个地窖,而且就在她身旁。
……有东西在我身后!
她急忙回头,吓得一身冷汗,但她身后却空无一物。
不过仔细一瞧,她发现也并非真的空无一物,墙面上居然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踏前一步,才看清楚,那东西原来是块红布。
一块挂在墙上的红布。
许纬很奇怪先前他们一起下地窖时怎么没发现这块红布,看起来,这块红布后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东西呢?
许纬心中忐忑不安,恐惧感一点一滴在膨胀,她总觉得红布后面会是个不详之物,以至于她还没掀开红布,已经被脑海里的一个个猜想吓坏了。
可惜她终究是要掀开红布,一探究竟。
仿佛有股力量不断在推动她,让她前行。
许纬靠近红布。她脸颊发烫,心跳无比剧烈。
当她准备掀开红布时,她察觉到暗处似乎有个东西,正在窥探她的举动。
她再次屏住呼吸,手指慢慢抓住红布。
她一下掀开,顿时发现红布后面竟然是张相片。
这是张黑白相片,被钉在墙上,相片内是名女子。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年纪,眼窝很深,下巴略尖,留着长发,属于偏瘦的类型,相貌普普通通。
许纬没有多想,就确定这人是乔菁。或者说,她印象中的乔菁,正是这个样子。
她望着乔菁,相片内乔菁的两眼似乎也望着她。
突然,许纬感到有股巨大的压力涌上心头,她的视线甚至开始模糊,仿佛面前的乔菁开始不停颤动,双手搭住相框,要从相片内爬出来。
许纬呼吸急促,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一步步后退,努力维持镇定。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崩溃,一旦崩溃,则会一发不可收拾。
红布被她放下了,乔菁的那张脸,她再也不想看到。
然而当许纬打算逃离地窖时,她又听到一阵声响,这会她听得清楚明白,声响确确实实是从废墟里发出的。
她想也不想地蹲下身,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找起来。
杂物真的非常多,大部分是被烧毁的,她把杂物一件件拿起再仔细检查。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在这种环境下做这样的工作。
终于,有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铜色的陀螺状物品,前后两侧各有一枚锋利的长针。许纬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连类似的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能用来做什么。
然而它却藏在废墟里面,那么一定有它的用处。
在继续翻找中,许纬又摸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还有些粘状物缠在上面。
她尝试抽出那东西,发现竟一下抽不出来。
她感觉奇怪,加大力度,随之一大块东西,全被她拖到了废墟外头。
下一刻,她全身僵硬,仿佛体内的每根血管都燃烧了起来。
那是一具骸骨,深黑色,雾蒙蒙的骸骨,碎裂非常严重,只有头骨还保留较好。
阴森的地窖内,居然藏着某人的尸骸!
许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个猜想,瞬间飘入她脑中:乔菁的骸骨!
一切线索,都符合这个猜想。囚禁乔菁的地窖,被火燃烧的痕迹,乔菁的相片,碎裂的尸骸……
很快,许纬内心产生另一个猜想:会不会正因为乔菁生前遭她父亲虐待,死后尸骸又被抛弃在这个阴暗的地窖,所以她的怨气难以平复,才通过残害世人来发泄呢?
换句话说,如果把乔菁的尸骸好好安葬,甚至供奉起来,是否就能释放乔菁的怨气,解除威胁呢?
许纬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