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恍惚中睁眼,苍茫的天空尽收眼底,但耳边却出奇地喧闹。
监狱的所有大门都紧紧关住,绝大部分狱卒都已登上监狱外墙,严阵以待。狱长他们则待在指挥塔里,密切观察着四面八方的情况。
嗯,之所以说是“四面八方呢”,是因为监狱已经被海盗们团团包围。
至于那些装着物资的马车嘛,当然还留在原地。不过此时却成了一个不错的阻碍物。
骑士队长眉头紧锁地望着密密麻麻的海盗,满是焦急与懊恼,他一转身,便冲着狱长责骂道:“处死那个女海盗真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决定。监狱的狱卒现在最多也就一百多名,怎么抵挡这几百个亡命之徒?国王遣来的支援的队伍也要好几天才能到,你毁了我们最后的筹码!”
狱长红着脸,不吱声。
骑士队长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问道:“那两人的尸体呢?”
“行刑后会被扔到后海。”
“什么?”骑士队长再一次吼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是监狱的习惯。”
“愚蠢啊,这样只会激起海盗的愤怒!”他说完,转身又对自己的贴身侍从卡尔喊道:“快去把尸体弄回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埋了,千万别让海盗看见尸体。”
“是。”卡尔马上飞奔而去。
海盗集团兵临城下,蓄势待发。
帕梅拉沉静了片刻,然后转身拿起了一把弓,毫不犹豫地射死了一名狱卒。随即,海盗们一拥而上。攻城开始了。
所有狱卒也开始了反击。
一时间,狱里狱外,喊声蔽天。
奔跑至半途的卡尔听到了厮杀声,心里大呼不妙,旋即加快了速度。一会儿,他果然看见了两具尸体,正要被几个狱卒扔出去。
“全部住手!”他吼着冲了过去。眼看着海盗就要攻上来了,卡尔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踢开了那几个傻傻地愣着的狱卒,扛起蒂娜就往回跑。
事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确定蒂娜就是女海盗,只是模糊地记得,当时他只感觉到蒂娜有种独特的气质,所以,二话不说扛走了她。
但是现在实在太混乱了,卡尔也不晓得该把蒂娜埋在哪里,只好原路把她扛回去:“队长,我没有让海盗看见尸体,但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埋掉她。”
骑士队长松了一口气,挥挥手说:“没事,先放在下面那层,看好了。”
“是。”卡尔又把蒂娜放在了指挥塔边上的一个平台上。这里不那么引人注目——毕竟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还是挺碜人的。
完成任务后,卡尔便站在一边,默默观望着外面喧闹的战场。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去瞄几眼蒂娜。
他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仿徨。
他虽然不是骑士,只是个侍从,但也曾体会过宣誓时的神圣,战斗时的热血澎湃,凯旋后的志气昂扬,却从未体验过这种隐隐约约的砰砰心跳。
他觉得很新鲜也很惶恐——这种感觉,为什么是对一个死人产生的!
但他第十一次偷瞄蒂娜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简直是大白天活见鬼!那个死人,正在眨眼睛!
“你,”卡尔赶紧拔出佩剑,试探性地朝她走近了一步,“你是魔鬼吗?”
“你才是魔鬼呢!”蒂娜生气地骂道,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她面色苍白,双唇发青,明显还很虚弱。
“哦,小姐,很抱歉。”卡尔欠了欠身,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居然对一个死刑犯礼貌有加。
“没什么。”蒂娜定了定神,将这个手无足措的栗色头发的男子打量了一遍,他眉宇十分俊俏,宝蓝色的眼睛非常明亮;但是,他穿着制服,肯定是监狱的人。
“我是蒂娜。阁下,请问你的大名。”
“卡尔。”卡尔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但右手仍紧紧地握着佩剑。
到底该先看着这个“死而复活”的女人,还是先上报队长?他纠结着。
眼前的这个叫蒂娜的女人似乎一点儿不像正常的小姐太太,对这高高的平台充满恐惧,反而慢腾腾地踱来踱去,不断朝四周观望——这个平台本身也是用作观望以辅助指挥的,那视野真是超、级、好!
“我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是开战了吗?”蒂娜自顾自地大声问着,似乎一点儿也不畏惧这个手里还拿着佩剑的人。
其实她也只是色厉内茬,不过自己也并没做什么事,这人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动手。况且,她可不会忘记自己刚刚从绞刑架上下来呢!
可是,这个叫卡尔的人不仅不回答她的问题,竟然还将剑对着了她。
“你,你干嘛?”蒂娜退到平台边缘,不知所措地地盯着这闪着寒光的剑锋。
“不好意思,蒂娜小姐,”卡尔慢慢将佩剑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请您跟我去见见队长。”
蒂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押我去见骑士队长嘛,装得那么绅士,真是做作。
不过,自己的脖子都已经在别人的剑下了,蒂娜只好一声不吭地走上了指挥塔。
而且——
而且她成功地把指挥塔里的所有人都下了个半死。
卡尔首先向骑士队长鞠了个躬:“队长,蒂娜——哦不,10385号,刚刚突然复活了。属下特地来向您报告。”
“监狱的人都是怎么行刑的,”骑士队长斜睨了狱长一眼,“不过我们倒是因祸得福了。卡尔,你赶紧把这个魔鬼带到外墙上,我们有希望了。”
“嗯。”卡尔说。蒂娜忽然又感觉到那个冷冰冰的东西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把卡尔和行刑的狱卒叫过来。”狱卒颤抖着对自己的随从说道。
看到外墙上精神飒爽的蒂娜,卡伦和另外几个狱卒也哑口无言。
“狱长,”一个双腿不停发抖的狱卒弱弱地说,“我,我真的看见她一动不动地挂在绞绳上了……真的,真的一动不动……”
“她第一次被卡尔扛进来的时候也跟死人一样。”狱长说。
“可她上绞刑架前也没跟死人差多少,”卡伦说,“她上绞刑架前就精神恍惚,跟行尸走肉似的。”
“海盗使一些小小的诡计就蒙混过鼎鼎有名的皇家监狱,这个运趟物资都能出事的地方,”骑士队长傲慢地掰着手指说,“要不是卡尔,呵,海盗一旦落入后海——你们不要指望不到十米的高度能摔死她,她的水性好着呢。除非撞上礁石,否则肯定会逃走。”
监狱的人都默不吭声,静静忍受着这个来自皇家骑士队的侯爵身份的人各种冷嘲热讽。
而此时的蒂娜则是另一番不同的感受。
高高的外墙上冷风一阵接一阵,时不时还有几支羽箭飞过。
还有一些武器,蒂娜也不知道是什么。
底下是黑压压的海盗集团,那些装束奇异的人借着攻城塔和攻城梯正蹭蹭蹭地往上爬,气势汹汹。
蒂娜很快也看见了帕梅拉,她海藻一样的头发和首领的气质非常打眼。她也确定帕梅拉看见了自己,而且正向几个部下发布什么命令。
很快,海盗的攻击便停息了。
傻子都明白,蒂娜当!人!质!了!
蒂娜虽然站得很高,但还是没法听清监狱的人讲话。监狱的人正在和帕梅拉谈判。他们用的好像是旗语,蒂娜根本看不懂。
一番交涉后,海盗退兵了,但并没有放弃围城,稀稀拉拉地在离监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呈圆环状安营扎寨。
“看来你们首领对你们是真好啊,”蒂娜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这么轻松自若。”
“有必要紧张吗?”蒂娜转过身,淡然地望着卡尔,“现在我会怎样?会被处死?”
“你不会的,”卡尔的眼睛却像一片被打乱的湖水,“跟我回牢房。”
“不用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吗?”
“我想,不用。”
回牢房的路短暂而又漫长。蒂娜总觉得,好像有两根长长的针从后面朝自己扎过来。
又回到熟悉的牢房了。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饭盒,蒂娜觉得这简直是奇迹。
一会儿前还有些怨恨邦妮,现在却又觉得她多么可怜!
先撇开邦妮不谈……只是,为什么在蒂娜走进囚房后,卡尔也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