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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片刻后,二毛叹口气道:“她呀,就是咱们初中时候,风靡全校的三班班----小红豆。哎,说实话,那时候我对她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只不过后来听到一些她的风言风语,就打消和她接近那个念头了。”
我从烟盒里掏出两根香烟,点燃后递给二毛一根:“初三时候小红豆跟我一个班,我也曾暗恋过她。”
二毛握着我的手,拍着我的肩膀说:“没啥没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女人来说,动人的外貌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人品。小红豆这娘们儿,可真不是一般男人能驾驭得了的。她的那一大堆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一件一件讲给你听,够你听上三天三夜、中间不带停顿的。”
香烟已经燃到过滤嘴处,我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对二毛说:“走,咱们回去,看看你家现在还有啥需要帮忙的没。等一会你这个新郎官,还需要挨个向娘家人敬酒哩。”
时间是一把刀,切碎了年糕,削平了墙角。曾经风光的校园女神,现在已经变成了孩儿他娘。
感慨一番后,我心底不住地叹息。
二毛家屋顶上的大喇叭里,播放的是豫剧《抬轿》中的一段经典唱段:“府门外三声炮轿起动,周凤莲哪,周凤莲坐轿内我喜气盈盈。众执事鸣锣开道排列齐整,那个鼓乐吹,嘀嘀嘀嘀嘀,嗒嗒嗒嗒嗒,嘀嘀嘀嘀嗒嗒嗒嗒悦耳动听。出府门吹的是百鸟朝凤啊,一路上吹的是鸾凤和鸣……武状元把我娶呀,文状元把我送啊。大姑娘我今日那哈呀哈伊呀嗨,那个八面威呀,那个八面威呀,嗯啊哎呀……”
二毛被父亲叫走后,我站到娘家人坐席所在的屋门口,假装找人,又望了小红豆一眼。
此刻,小红豆正用筷子夹着生米,喂怀里抱着的小男孩吃。
从我初三辍学到现在,差不多有八、九年光景了吧?岁月,可真是一把锋利的石锥,在人身上雕琢出各种各样的,属于生活的印记。曾经的小红豆,可是我心目中能够颠风倒雨的女神。如今的我,还像以前刚辍学时那样痛恨她吗?我所似曾相识的,是她那依旧圆润的小脸庞,还是她那波涛汹涌的双胸?
中午,几个炮手围在一桌就餐。
肉体上的麻木,情感上的空虚,事业上的无助,只引得我头脑阵阵发热,不停地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席间,我不记得我究竟在桌子底下扔了多少空啤酒瓶子,我只记得,当我浑身发软,倒在桌底下站不起来的时候,是刘路把我扶起来,搀着我,并把我送回家的。
看到我醉酒的模样后,父亲不住地唉声叹气。
刚躺到床上没多久,肚子里便开始翻江倒海。我坐起身,只觉恶心得难受,就把手指头放到嗓子眼里使劲抠。这一招真是百试不爽,我脖子往前一伸,胃部猛一发力,酒菜肉汤一股脑喷涌而出,以98年洪水决堤的阵势,倾泻在干净的地板上。听到我的呕吐声后,父亲赶忙跑进来,边用他厚实的手掌拍打我的肩膀,边自个偷偷地抹眼泪。
酒醒时分,天色已晚。
我睁开眼望望窗外,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痒,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倒了碗开水,拿嘴吹着降温后,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下咽。
一碗热水下肚,顿觉浑身舒服许多。上厕所撒尿的功夫,我接到了刘路打来的电话,刘路说他召集了小时候同班的几个好哥们,要晚上一块聚聚,地点在村头的振兴饭店。
名义上说是聚会,其实说白了,无非是他们几个有妇之夫安排的一场诉苦宴。因为在座的除了我是单身外,其余的都已是有了家室的人。
几瓶啤酒下肚,好丈夫们纷纷开始抱怨自己婚后遭受的种种压迫,诸如“结婚了啥事都是老婆说了算,晚上回家晚了就要跪搓板”、“挣了工资要如数上交,自己手里根本藏不住钱”、“回家之前,要先把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短信全部删除,以免到家后严刑拷问”…乍听起来,他们每天所受的苦,简直比监狱里玩“躲猫猫”虐待犯人还要惨。
记得鲁大师当年在旅馆,抓奸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友和她的男友后,曾更改空间心情,“女人,是这个星球上最贱的物种之一”。----女人,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刘路拉着我的手,拍着我的肩膀,教育我道:“阿兴,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那么早结婚。趁现在还是单身,抓紧出去再逍遥快活几年。等你结了婚,你就会发现自己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恋爱时说得多好多好,一辈子爱她到天长地老。可是结了婚之后,一切全都变了。那句话咋说来着,谁是谁的坟墓来着?”
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太他妈精辟了,”刘路夹口菜,“爱情固然美好,俩人在一起,觉得啥都能战胜,但一旦你结了婚,一切就全都变了。作为男人,为了负担起家庭的开销,你不得不出去干活挣钱。这好容易劳累了一天,回到家想好好歇息歇息,可有时候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媳妇就和你吵得不可开交。哎......”
什么叫爱情?今天上了床,明天还想,这叫爱情。
什么叫婚姻?今天上了床,明天不得不,这叫婚姻。
三言两句无稽之谈,终抵不过一口美酒来得痛快。我听得有些厌倦了,便举起酒杯,对今天的诉苦宴,做最后总结:“兄弟们,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