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猫冬的习惯,此时又不是早晚进出城门人多的时候。城门守卫见门口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便也没有刻意去清场。
马车穿过城门,叶暮装作靠在窗边休息,将之前在港口下船时折的一根松枝搭在了窗子的外面——这是她同叶昭约定的暗号。
这几日钱氏偶有问起,叶暮便说是马车颠簸肠胃难受,就想闻些松香味儿。
钱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怀孕之人本就会有些怪癖,便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此时天寒地冻,城门口并无半点绿意,马车窗边那簇深绿色的松针便显得格外显眼。
马车平缓地驶进了城,城门边几个出城的闲汉也晃晃悠悠走出了城。
叶暮收回了松枝,将一个小小的竹筒攥在了手心里。
……
叶昭在城外绕了一圈,寻着了之前藏在林中的马车,这才赶着车再次进了城。
今日刚好是腊八节,又刚好赶上开集市的日子,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戴着狗皮帽子的摊贩胖乎乎的,正使着一双加长的筷子把雪白的年糕夹起来放在面前的炉子上煎。
快要煎好的年糕散发着油香和米香混合的香甜气息,引得路过的总角小童走不动了道,帽子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小脸仰起来对着身旁的年轻妇人撒娇。
“新收上来上好的草狐皮,瞧一瞧看一看呐!”对面山货铺子的小伙计大声吆喝着。
真热闹啊!
叶昭心里有些着急,过了腊八就是年——也就意味着过了今天,大约就不会有这么好浑水摸鱼的时机了。
如果都去猫冬了的话,这跑路的马车岂不是就像雪地里的煤块一样显眼?
这么想着,叶昭谨慎地围着集市转了几圈,再次在心里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他早已经打听清楚了吉王府别院的位置,其实这并不难。尤其在塔儿河卫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比县衙还要气派的宅子,还能是谁的。
叶昭并不敢靠近别院太近,只是远远地潜伏在了别院西侧角门外。
这角门外不远处原是一条小河,河面不算太宽,在这天气里已经完全冻的结结实实。
叶昭前几天就试过了,跑马车完全没有问题。
大片一人多高的黄褐色芦草支棱在河边,早就已经全部枯死了。但芦草细弱,本身不会停留太多的雪,所以反倒是没有被雪压塌。芦草穗子上停了些许残雪,只是像秋季长满芦的时候一样,维持着略微垂头的姿势。
叶昭将车停进了一人多高的芦草丛中。
芦草顶上簌簌落下的雪和草籽掉在马儿长长的睫毛上,让马儿有些不适地甩了甩头。叶昭伸手在马头颈上的鬃毛上用力抚摸了几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放在手心,马儿乖顺地靠过来,舌头一卷舔走了块,安静地嚼了起来。
早上晴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变成阴天了,西面天空铅灰色的积云开始向天空顶上爬升,不到半天就占据了一大半的天空,阳光也被遮住了。
风也开始大了起来,像是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雪。
他方才塞给叶暮的小竹筒里,放着这几日他打听来的别院内院的屋子分布结构和几个主要出入门的位置,也约好了今夜在这西侧角门外的河上见面。
就是不知道妹妹究竟能不能找到机会混出门。
若是今日走不了,麻烦就大了,即使他自己能坚持等在外头,马也等不了。
叶昭眉头深锁,忧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