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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夜里特别的黑,也不知道是初几,视野里的天空是极深暗的苍灰色,没有一丝光亮。
这艘在岸上看起来极其富丽雄伟的大船,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无声地行驶在苍茫漆黑的海面上。四下里没有参照物,不知船是在行驶还是在这无垠的水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除了负责行船的人,其余船上的空闲着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四下无人,只有沉默的大船孤岛一样凝滞在同样静默无声的海上。
除了海风,四下一片寂静。
敏玉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地响。
一时离开了女眷们吵吵嚷嚷的船舱,立刻被这陷落般的寂静包围的她,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有,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回去?
敏玉的脑海里闪过了钱氏的脸,她打了一个哆嗦。
罢了!成事总是要冒些险的!
以前都是当面跟秋淼吵架,第一次要自己上场给她挖坑,敏玉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从前在梅家的时候,秋淼是高高在上的娇小姐,说一不二的。自己是寄人篱下毫无存在感的养女——说是养女,那嫂子钱氏对自己防备的目光,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后来也明白了。
明白了之后就更怕了,心里没底,说话做事都要谨小慎微,怕哪里不小心就着了谁的道。
原以为这样默默无闻在梅家安守本分,总能被明氏打发嫁去一个还说的过去的人家——她从偶尔遇见的梅家男丁的眼里,对自己的容貌有了一定的认识。
至于秋淼,她一定是有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未来了。
敏玉还记得唐公子的事,她的内心不是没有不甘的。
这不甘的种子埋在她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以前在梅家的时候,没有任何机会发芽。
但既然大家都变成了女犯,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刚上路的时候敏玉大着胆子跟秋淼吵了几次,这在往常的梅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但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不会因为走上了流放路就消失,反而因为秋淼身份和地位的光环消失了之后,在敏玉的心里疯长了起来。
果然事情都在意料之中,即使是当时和秋淼近乎撕破脸般地吵了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后果和惩罚接踵而来。
其实本来自己和秋淼并不是真的有什么矛盾,次次挑衅只是想看到她那张目中无人的脸在面对自己的挑衅时,露出难以置信又无可奈何表情的样子。
真叫人心里舒服。
但是……秋淼还有个好嫂子时时回护,而自己的嫂子,以前是防着养母把自己送人,现在又想把自己送给那个……
呸呸呸,敏玉把这些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油壶。
此时船体多是木质结构,油料易引火,所以厨房里一般会将油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防止因为海浪颠簸而把油泼的到处都是。
敏玉每次总是烧火,很少用到油,也记不得钱氏是将油瓶放在哪里了,便一个一个柜子地打开去找。
纷纷扰扰的念头像开了又关上的柜门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
这么做不会出事吧,秋淼那个人气性大的很,吃了这样大的亏,若是一时想不开——
不了,只是看见她衣冠不整调笑几句而已,那些船工万万没有狗胆真的做出什么事来的。
万一呢?
“这是什么?”
敏玉打开了一个柜门,她身材娇小,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看清高处吊橱里的一只茶壶。
谁会把茶壶放在这么不容易拿到的地方?她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摸了一摸,触手竟然还有些余温。
她伸长了手将茶壶够了下来,打开盖子闻了一闻。
原来是参茶啊。大约是老夫人用的,早上不是才送过去一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