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倚在门口,身子佝偻,面色蜡黄,止不住的咳嗽:“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真是让人担心!我这身子啊,一天不如一天,真的是大限将至了,这辈子不孝爹娘也就罢了,孩子以后没个依靠可咋办,还是请走脚的给爹娘捎个口信,孩子还是托他们再照顾几年吧!”

回到屋里翻出藏在床底下的破旧柜子,里面一层层包裹着一个小小的木雕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秀秀唯一的嫁妆一枚简单的梅花银簪子:“秀秀啊,咱们灵儿也长大了,簪子就传给她吧,我马上就来找你了,也就不用留念想了。我打算托人给咱爹娘捎个口信,我这时日真的是不多了,我走以后,灵儿得靠咱爹娘了。十六年了啊,我无数次的想算了,不管了,随你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看到灵儿,你用生命换来的咱们的骨肉,我却没有勇气抛下她。我大柱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可是我也懂责任啊,我死命撑着撑着,终于啊,你看,你看看,咱们灵儿她长大了,出落的水灵灵的,比你那个时候还好看。这个时候啊,我就想时间到了,我得找你去了。可转念一想我又想多些时间,安顿好咱们灵儿,或者给她找一个不嫌弃她的人家，又或者她自己学一点点技艺,以后可以养活自己,这样想来,我好恼恨,这十六年我也算是白白活了,到头来,我没有给我们的孩子留下什么,也没有教会她什么,我就这么走了,她可怎么办?”

叹了口气,柜子里最角落一个碎布缝的袋子倒出手来,看来看去也就那三个铜板,大柱哭笑,任由眼角的眼泪滑落,这还是之前砍柴卖的一点点小钱。“秀秀,我可真是窝囊,看看,一辈子就攒了这三个铜板,哎!罢了,罢了,都是命。”大柱将簪子放在枕头下面仔细的压好,蹒跚着出门去了。

灵儿背着竹篓回来,开心的叫着:“爹爹,灵儿回来啦!灵儿找到了药草可以治好爹爹的咳嗽哦!”院里没人应答,灵儿将竹篓放在阴凉处,四下找了找:“爹爹?爹爹?出去了么?算了,我先帮爹爹把药煎好,爹爹回来就可以喝了!”

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用破了角的小砂锅把药煎起来。淘了些缸底的粗米,把饭煮起来。插好了野花,摆弄好野菜,不一会一桌香香的饭菜便上桌了,虽然没有鱼肉,只有干巴巴的盐炒野菜,灵儿还是满足的笑起来。把药用文火温着,灵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山里的晚上来的总是比较早,大柱踉踉跄跄的赶回来,三个铜板好不容易请了个走脚的给在文城的爹娘捎信,免不了被人奚落,不过还好最后还是有人愿意跑这一遭。灵儿已经坐在门口的石堆上焦急的盼望了,看到的爹爹的身影便飞奔过去,将爹爹扶回家。迅速热好了饭菜,催促着:“爹爹,你去哪里了,灵儿等的好着急,不过爹爹,我今天采到了药草,你快先吃饭,吃了饭把药喝了,爹爹的病就会好了。”

大柱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藏起心里的阴霾,笑着点头:“灵儿做饭越来越好吃了,来你也吃!”将碗里的饭又拨给灵儿一大半:“灵儿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爹爹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灵儿看着爹爹越来越蜡黄的神色,担忧的说道:“爹爹,没事的,我已经煎了药草,等下你吃完这点饭,咱们就喝药,听说这个药是专门治咳嗽的,爹爹喝了就会好的哦!”大柱神情有些恍惚,没有在意那句听说。听说，除了听爹爹说，灵儿还能听谁说呢，如果当时大柱多想一下，也许死亡就不会来的那么快。吃了晚饭,大柱喝了灵儿端来的药草,早早趟床上休息了。

夜半灵儿朦胧间听到外间爹爹的咳嗽声,一个机灵爬了起来,点亮油灯。只见爹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布满额头,双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叫。

灵儿吓了一跳着急的哭了起来:“爹爹,爹爹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大柱虚弱的拿出枕头下的银簪子递给灵儿:“孩子,这是你娘唯一的嫁妆,现在就传给你,你要好好保管,希望有朝一日也可以传给你自己的孩子。爹爹怕是不行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灵儿不住的摇头忍不住的哽咽:“爹爹你不要说胡话,你只是不舒服而已,我们不是喝了药草了么,爹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大柱摇摇头:“乖,灵儿,你以后要好好的保重,爹爹和娘会在天上看着你,会保护你!”

灵儿从没见过这样的爹爹大哭着摇头:“爹爹,你不要吓灵儿了,灵儿好害怕,爹爹你快点好起来!”

“爹爹要去找你娘了,你娘说过,她变成了天上最亮的星星,我去以后,会变成她旁边最亮的星星,一起照耀着你,保护着你,灵儿不要怕,爹爹和你娘会一起一直保护你。”大柱笑着望着灵儿,像是要把灵儿深深印在脑海里。

“不要,爹爹不要,不要丢下灵儿,我不要一个人,爹爹,爹......”

大柱猛咳几声,鲜血从嘴角溢出,手也无力的滑落一旁,不舍得闭上了眼睛:“去文城,找爷爷奶奶,你要好好.......”

灵儿看见爹爹没了反应,大哭着扑在爹爹身上:“爹爹,爹爹,爹爹你醒醒啊,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