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欣果然心疼了,说:“别着急,慢慢吃,晚点到也没事。”
方宇也实在吃不下去了,稍抹了抹嘴角的面包渣,就开动了车子。
到了餐馆包间,一推门,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一阵寒喧,邱欣把方宇介绍给几位同学之后,就落了坐。
方宇坐在了宾利男和邱欣中间,宾利男在他的左手,邱欣在他的右手。
上半场,没有硝烟,方宇一边夹菜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小肚鸡肠了,大家一起喝酒,没有强劝斗酒的场面,饭吃得很和谐。
很快,下半场开始了。
当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也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宾利男使出了杀手锏。
他从容地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隔着方宇,推给了邱欣,说:“送你的。”
邱欣看了一眼钥匙,有些错鄂:“这是什么?”
宾利男从容表达:“年初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你把房子卖了,前两个月,我又把房子买回来了,你家里出事我不知道,这算是我表达的歉意吧。”
方宇愣了一下,他缜密思维了一天,也没料到这样的战况,回忆起那天他去那间房子敲门时邻居老人说的事,这才明白,原来是他把房子买下来了。
这时,邱欣淡淡一笑,把钥匙推了回去:“这个不能收。”
宾利男正要再把钥匙推给邱欣,却被方宇截了下来,他按住了钥匙说:“老同学的心意还是很感谢的,这样吧,我折衷一下,钥匙收了,但房钱,该多少我出多少。”
宾利男看着方宇笑了,方宇装傻地冲他礼貌一笑。
宾利男没有理方宇,直接叫:“服务员,来四瓶白酒。”
刚才吃饭时的和谐气氛瞬间凝固了,那两对夫妻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言不发地看着宾利男和方宇。
很快,白酒摆到宾利男面前,他说:“方宇?是吧。”
方宇礼貌一笑:“是。”
宾利男接着说:“这房子,送,我心甘情愿,过钱的话,那就是一桩买卖了,既然是买卖,就会有些条件,你要是有意买,我就说说条件。”
方宇点头:“确实想买回来。”
邱欣在桌下拽了方宇的衣服一下,方宇悄悄地用右手抓住了邱欣的左手。
宾利男笑了一笑,说:“这房子,我磨了两个月人家才答应卖给我,这份辛苦不能用钱来算。”说着,推了两瓶白酒到方宇面前:“这两瓶,你干了,算是买房资格。”
邱欣坐不住了,似是要说话,方宇拉住她的那只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方宇,方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宾利男,邱欣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压下要说的话,静观不语。
宾利男又把一瓶白洒推到方宇面前,先说了一下房价,又补了一句:“这房子原价基础上,我是加了二十万才让房主搬走的,这瓶酒,你干了,那二十万,我不要了,送你人情。”
方宇等了等,看宾利男不再说什么,便从桌上拿起那把钥匙递给邱欣:“收好。”
邱欣小声嗔怨:“你要干嘛?”
方宇不答,径自打开两瓶白酒,开始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包间里很安静,像是空气凝滞了一般,除了他喝酒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音。
宾利男看方宇开始喝,不急不徐地把他桌前最后一瓶白酒打开了,对着方宇,自斟自饮地缓缓喝了起来。
方宇喝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宾利男那一瓶快喝完之际,方宇这两瓶已经喝完了。
宾利男主动要帮方宇打开第三瓶白酒时,方宇用手挡住了,说:“显失公平的交易,我不做,这一瓶就别打开了,那二十万和房款,三天内让邱欣转给你,最后,还是要谢谢你。”
然后,他站了起来,拉起邱欣,冲大家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跟她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继续。”
说完,方宇拉着邱欣的手,从从容容地走出了包间。
邱欣从方宇开始喝第一口酒的时候就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直至走出餐厅的大门,她都关切地盯着方宇的脸,不得不说,今天方宇的酒量,比她想像的要大多了,脸色居然也没怎么变。
出了餐厅门,方宇加快了步伐,走到自己的车前,拉着邱欣就坐进了后排座位上。
天已经黑了,车里也没有开灯,邱欣看不清方宇的脸色和神情,过了一会儿,邱欣适应了黑暗,看清了方宇,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像是睡了,但是,方宇拉着邱欣的手却一丝未松。
邱欣小声叫他:“方宇,方宇?”
方宇没有睁开眼,却浅浅地笑了。
邱欣担心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方宇摇了摇头。
邱欣屏住呼吸,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方宇的脸,两道重眉间高挺的鼻子,衬托着立体的五官,闭合的眼睑边缘,长而翘的睫毛颤颤地微动着,路灯的光亮透过车窗玻璃斜照在他的脸上,英气俊美……
突然,方宇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压制不住地咳嗽越来越剧烈,方宇迅速打开车门,小跑了两步到了路边,便双手扶膝吐了起来,邱欣随手抄起车上一瓶已经打开的矿泉水下了车,跑到方宇身后给他拍后背,方宇吐得很剧烈,不会儿,他就无力地蹲了下去,邱欣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吐到后来,全是暗红的血。
邱欣吓坏了,方宇吐得稍缓时,从兜里掏出几板药,抖着手,挑到一板胶囊,那是云南白药,邱欣配合地打开的瓶子盖,快速说了一句:“先漱漱口再吃药。”
方宇听话地漱了一下口,把药塞到嘴里,又喝了一口水,低着头开始安静地蹲在那里。
邱欣看方宇终于不再吐了,回转身去车里抽了几张纸巾,蹲到方宇身侧帮他擦脸,方宇听话地由着邱欣给他擦脸,当邱欣又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继续擦时,方宇抬起一只垂下的手,按住了她的手,他的力量有点大,邱欣怕指甲扎疼他的脸,便缓缓把手指撑平,像是在用一只手抚他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方宇才松开邱欣的手,费力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邱欣搀扶着他,两个人又坐回了车子的后座。
方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拉着邱欣的手似是脱了力,仅仅是轻轻地压在她的手上,邱欣感觉到方宇的手一直在抖,冰凉凉的,问:“冷吗?”方宇的头幅度极小地摇了摇,没过多会儿,像是睡着了。
邱欣在黑暗中陪着他,直过了几个小时,方宇才像是很不舒服似地要换个姿势,这一动,微微醒转了过来,头疼顿时袭来,他抬起左手压住太阳穴,侧头,看邱欣正静静地看着自己,这才记起喝酒的事,而后想起邱欣房子的事,身子又靠回椅背,闭目笑了。
邱欣半怜爱半嗔怪地说:“你还笑,我都让你给吓死了!”
方宇果真不笑了,他没力气笑了,用右手贴着车座摸索邱欣的手,邱欣赶快把左手塞到他的手下,方宇顺势就用力地攥了一下,而后又脱力了,半晌,他虚弱地说:“打个车吧。”
邱欣赶快拿起手机叫车,不一会儿,扶着方宇去路边上了刚到的出租车,直接打车到了酒店。
把方宇安顿好了之后,看他睡得安稳了,邱欣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才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