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好一点了。”
“放心?你能给我什么保证让我放心?”
方宇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的心很痛很痛,无法呼吸。
过了一会儿,方宇才低沉着,一字一字地说:“我保证,不自杀。”
“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不是自杀?如果我没来找你,你是不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紫君死了,你也不活了?”李卫说着说着,有点激动了起来。
“喝酒,才能不自杀,昨天,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方宇凄苦地笑了一下:“心疼得受不了,快要窒息了,就算是一点点的清醒,我都受不了。”
“现在呢,你好点了吗?”李卫的声音又温柔了起来。
方宇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死,容易,活着,难……”
李卫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方宇。
方宇也转过来看李卫,凄凉地说:“我保证不自杀,这已经是极限了。”
傍晚,李卫出去了一趟。
带回来一碗粥,倒好了一杯水放在桌头床上,又把自己在医院买的“云南白药”放到桌上。
对着黑暗中的方宇说:“饿的时候喝点粥,睡觉前喝点水,胃出血,吃这个药,我打电话要及时接。”
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方宇的肩:“哥们,已经发生的事,就接受吧……”说着,自己也流下泪来。
走在苍茫的夜色里,晚风带着料峭的春寒,李卫隐隐升出一种悲壮。
正像方宇所说,死是容易的,活下来,很难、很痛、很苦。
方宇就这样在黑暗中坐着,想紫君的音容笑貌,想曾经的一幕一幕,想得刻骨铭心,想得心痛心碎。
借着月光,他从包里拿出上次紫瑞给他的信封,拿出那方手绢,用手抚摸,拿出那张纸,虽看不清字迹,但却早已一字一字的刻在心里,这是紫君给他的诀别信……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左手去抚摸着右上臂伤疤的位置,这也是紫君留给自己的纪念,里面的玻璃,像是一块晶莹的钻石,带着灵性,与自己、与紫君共在。
第二天是周一,各部门都要开例会,方宇思忖再三,还是去上班了。
他费了好大好大的力气,装得像平时一样走进了办公室。
刚刚坐下,沈岳佳就拿着一份文件过来:“经理,这个是上周的工作记录表,今天上午九点开例会,已经通知大家了。”
方宇接过来,轻说了句“谢谢。”
沈岳佳没有转身离开,却歪了一下头看方宇低下去的脸:“方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白?”
方宇不可逃避地抬起脸:“噢,昨天跟朋友喝酒了,没睡好。”
沈岳佳一边“噢”了一声,一边拿起方宇的水杯,去接了一杯白水,放到桌上,说:“您得多喝点水。”
方宇硬挤了一丝笑说:“谢谢。”接着看手里的材料。
上午的例会相对比较简单,没有什么可以探讨的难题,方宇还是没说什么话,余光却总是感觉到沈岳佳不时看过来的眼神。
很快,会议结束,大家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回到办公室,方宇刻意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仔细去想一个案子,仔细去算一些数据,神色中,竟也看不出什么。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岳佳敲门问:“方经理,要不要给您带午饭?”
“不用了,谢谢。”
方宇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何况,他没有什么胃口。
下午上班时,沈岳佳又过来问:“您中午吃饭了嘛?”她分明觉得方宇一直没有出屋。
方宇又是一笑:“吃了。”接着做手里的事。
下班之后,方宇把椅子转向落地窗,点上了一支烟。
这间办公室面积不是很大,却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窗,这个高度,视野范围很广,周边的桥和道路尽入眼底,下班的时间,天色苍茫,道路和桥上是一路红色的刹车灯,周边的霓虹灯渐次亮起,走在街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这一片景象,让方宇不由得感慨:哪一个身影不是负载着一个家庭,哪一双脚,不是为了肩头的责任而忙碌?
活着,不容易啊。
走出单位,方宇并没有直接回家,对窗而坐想念紫君的情景重复了太多次,他无法在这样的情境中呈现紫君已经离开的事实。
一个人去了街心公园,就那样沿着小路随意地走着,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点一支烟。他还记得父亲在火化前,被放到了太平间深长冰冷的格子里,火化之后,骨灰装进小盒子,又放入了阴潮的墓地里,此时的紫君呢?她的周围会不会也像自己的周围一样很黑很冷?如果是这样,自己愿意在这里呆久一点,与紫君共同承受这份黑暗和寒冷。
都说人是有灵魂的,科学家做过实验,人在去世之后体重会莫名的减轻几十克,那就是灵魂的重量,如果真是这样,紫君的灵魂会不会来找自己?想到这里,方宇环视周围,夜色已重,周围黑暗而安静,就当紫君已经在自己的身边吧,他要多陪陪她。
初春的夜很寒冷,方宇就这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陪伴着心中的紫君,迟迟不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