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离瞧着它那头上晶莹剔透的鹿角,着实稀罕欢喜得紧,只不过想到就这般将生灵活生生地割了角,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只不过它真当灵性充沛,也不知怎么就能跨到了河对岸去的。”图尔查拉感叹道,忽而垂眸撞见弗离有些不悦的神情,慌了神,“姑,姑娘……弗离?”
“我无事,既然你父汗想要,那你便去猎罢。”弗离回过神来,朝他展演笑了笑,一双明眸朝那独角乌鹿看去,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并不打算阻止图尔查拉。
凡间生死有命,若是事事都有神仙凭喜好插手,只会让凡间流转轮回的气数愈来愈乱。
图尔查拉能猎到这矫健机敏的乌鹿,也算是他的本事。如果真要救那头雄鹿,又将其他被四国王臣围猎的众兽置于何地呢?
弗离朝图尔查拉示意了一番,却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怎么了长生?”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猎杀那头乌鹿?”图尔查拉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然后紧盯着她的瞳仁一字一句地问道,睁大着的眼眸带着少年湿漉漉的水气,看起来有些慌张。
“……并无。”弗离顿了顿,没料到他如此敏锐,极快地将那丝不悦给掩藏了下去,面上的笑意依旧浅淡得体,“既然是你要猎给蓐收大汗的,也是你的一份孝心,我怎会不欢喜呢。”
“可你方才定然不是这么想的。”图尔查拉直直地望向弗离,湿漉漉的眼眸带着明亮透澈的光,唇角羞涩的笑意带着笃定的神色,“父汗说我能察人心,善辨颜色。所以你想的,我知道,我能看得出来……”
弗离望着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琥珀的颜色好似有着直射人心的亮光,融融暖暖的,还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犀利和锋芒。
她的心猛地一跳,避开了他那般过于直白和锐利的眼神,忽然伸手轻轻地挡在他的目光面前,轻叹了一口气。
“弗,弗离姑娘?”头顶上响起图尔查拉不明所以的声音,清朗如玉鸣般,动听极了。
弗离回神,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了,也不在意,淡淡地收回了手朝他说道,“有没有人同你说过,莫要用这种目光看人?”
他的目光,许是因为年少的缘故,太过透彻和明亮,明亮得让人在他面前似乎无所遁形一般,所思所想,所有的罪恶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直白和不加掩饰,生在素来明争暗斗的宫闱中,只怕会遭人恼恨罢。
“为何?”图尔查拉挠了挠头,旋即指了指对岸那停下吃草的乌鹿,那乌鹿似乎已经警觉了起来,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父汗说我的眼神跟它一样,干净,好看!”
弗离转眸,对上那独角乌鹿清清亮亮的瞳仁,无奈地笑了道,“无事,你还不必晓得。”
十七八岁的凡间少年,正是无忧无虑,肆意生长的时候,若是他无意宫闱争斗,那便愿他永远都不要晓得。
有这样干净明亮的眸光,也挺好。
如此一想,弗离有心错开这个话题,听闻他经常提起蓐收的大汗,便开口道,“想必你父汗很疼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