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榭冷然道:“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问道:“云老可知前些天,武经国遇刺一事?”
云老道:“不知。”
梁榭冷笑一声,道:“‘狼门’、‘半步堂’、‘大力鹰爪门’一共去了几十个人,差点成功,可惜他们不懂刺杀。”
云老鼻孔轻‘哼’了一声道:“武经国要是那么容易刺杀,早就死了。”
“那日若换做我和李二,或许已经得手了。”梁榭道。
“你又想去刺杀武经国?”云老冷笑道。
“不论生死,我愿意一试。”梁榭道。
“不行!咳。”云老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为什么?”梁榭问道。
“时机未到。”云老道。
“时机?”梁榭冷笑道:“什么时候时机才能到,请云老明示。”
云老道:“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事你少管。”
梁榭气往上冲,少年向他连使眼色,他恍如不见,冷笑道:“本分?我们这些人的本分就是滥杀无辜么?‘狼门’掌门、‘鹰爪门’掌门,皇甫残烛三人被武经国处以宫刑,更在脸上刺字,他们跟武经国毫无冤仇,只为公道二字不惜冒险行刺,此事云老可知?”
云老淡淡地道:“不知。”
“好!云老怎么说我怎么信,云老说我们杀不了武经国,我也认!可他那些爪牙呢?任思勰、骆镶、徐春之这些畜生,难道我们一个也对付不了?我们口口声声说是以铲除‘无根党’为己任,论作为还比不上几个江湖草莽?云老组建三堂时的抱负现在还记得多少?”梁榭气怒攻心,说话已不留余地。”
云老脸色铁青,气息急促,狠狠盯着梁榭,过了好一会,云老语气转缓道:“帮我再做一件事,我告诉你实情。”
“哼......”梁榭不待云老说完,发出阵阵冷笑,目光如两柄利刃,逼了过去,森然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欺骗我,利用我,枉我一直将你们看做是自己人,你们当我是什么?你们养的一条狗么?让咬谁就咬谁?”他霍然甩袖便走。
“梁.......”少年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梁榭已出了院子。
“王爷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当心被奸人利用。”梁榭声音传来。“或者王爷自己想当皇帝,那就另当别论。”
少年脸色大变:“你乱说什么?”
“滚,给我滚!”云老大怒,声嘶力竭喊道,着手将本打算给梁榭的银票撕得粉碎,掷了出去,血从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他愤怒着颤抖着,“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激烈的咳嗽,使他几欲摔倒,少年扶住着,在他背上轻轻捶打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讽刺莫大的讽刺,一向沉稳的云老竟会被这点小事气成这副模样,看来他猜得没错。梁榭纵声长笑,扬长而去,惊得门口守门的汉子目瞪口呆。
“哎呀呀,各位各位各位,那景熙煌是谁呀?那是号称大内第一的高手,武功自然不在话下,想当年大内竞武,那是力拔头筹的人物啊,如今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岂能饶他?......”说书人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地讲着,时不时用手背砸着手心,以示强调。“可俗话说‘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武林中啊,就有几个顶尖的高手,号称‘雷龙影盗闇惊魂’的,这几人呀,独霸一方惯了,也不稀罕大内。可巧景熙煌景大人的对手就是这几人中的‘盗’,关外巨盗‘不死邪尊’......”
“这‘不死邪尊’不在关外呆着,跑京城来干什么?”有人问。
“问得好!各位,请问一个强盗,最想要的是什么?”说书人反问道。
“当然是银子。”那人道。
“京城里谁最有银子?”说书人又问。
“哦!”那人恍然大悟。“可这‘不死邪尊’为何要和景大人过不去?”
“哎呀,这位朋友,这可说不得了,你且想一想,景大人保护的是谁?”
......
梁榭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京城大小茶摊的说书人口中都说着这段,绘声绘色,有如亲见。甚至每个说书人口中用词描绘均无二致,茶摊问话之人提的问题也一般无二。能让全京城说书人口径一致到这步田地,完全符合事态预期,岂是简单人能做到的?能带出这样的人才,会对武经国半点办法也没有?即使对付不了武经国,对付他的党羽难道也没有办法么?
欺骗蒙蔽利用,打一开始这便只是云老的一个局,梁榭在和云老初次会面时便已入了局,利用,彻底的利用,两年来,总以为算是一家人,可到头来剩下的依旧只是利用,人心为何如此险恶!
梁榭怒极反笑,笑声响彻林间。
明白了,他刹那之间全明白了。
若真是对付武经国,早就该一点点铲除他的羽翼了,可他们未杀‘无根党’中一名官员;若真是对付武经国,‘狼门’、‘半步堂’岂不是最佳盟友?可两年来,未与两派一人结交;若真是对付武经国,早该联合‘古榆党’的残余势力了,可两年来,一人未见;若真是对付武经国,此次他们刺杀的就该是真正杀死景熙煌的凶手‘不死邪尊’而不是故意引向‘半步堂’盟友,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云老压根没打算对付武经国,他只是借着梁榭等江湖人士对武经国的不齿着意误导来铲除异己而已。
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篡权!皇帝无子嗣,一旦驾崩小王爷是第一继承大统的人。
云老先利用小王爷做皇帝的野心,辅佐他登基,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帝就落入了云老手中,那时候整个天下岂不都是他的?
好心思,好算盘!小王爷据说一直谦恭仁厚,和皇帝感情极好,但面对皇位这么大的诱惑又如何忍得住?况且又有云老这种老狐狸煽风点火。亏得皇帝还以为自己兄弟情深,对弟弟毫不设防!可怜,真是可怜,被武经国一个欺骗还不够,还得加上个亲弟弟!
想想那日小王爷说的那些话,像极了在自己面前演戏,再想想那日自己动手杀死的那位周束,怎么看怎么不像穷凶极恶的‘黑水七盟’中人。
笑,梁榭笑的很开心,这么些年的压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够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既然杀人不分好坏,又何必在此屈居人下,被人利用呢?
“从今天起,我不再为别人卖命!”梁榭下定决心。“就算还是要杀人,也要由我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