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这倒新鲜,朕今天倒是有了口福。”
正说着,壶里吃吃地闷出声音,她不再言语,专心等待第二次沸腾。
他顺手拿起本书看,还是之前她看的那本宋词。
看了没多久,便听到她欣喜地说:“好了!”于是手忙脚乱了一阵,等他从书上抬起头时,她隆重地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只绿玉杯,神情郑重地斟上茶,托一杯到他眼前,拿腔拿调地说:“请相公细细品尝!”
他笑着,拿起杯先闻,浅尝几口,最后才送入肚中。她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清不清?醇不醇?”
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感觉。他浓眉一挑,道:“的确妙不可言!”
她笑了,杏眼在灯光下扑闪:“你喜欢,明天我再去收雪!”
她今天穿着一件杏黄色绣紫蓝色兰花的宁绸衫子,气色好,衬得皮肤吹弹得破似的,这些天她瘦了,下巴颏尖下来,本就绰约的风姿多了几分我见尤怜的柔弱,这会子一笑,仿佛薄柳在春风中飞扬,男人的一颗心,跟着那笑颜荡漾。
她不好意思起来,娇声嗔怪:“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他由衷地说:“好看!就是好看!”
他从来没有夸过她漂亮,至多用欣赏的目光逡巡,这么突如期然地夸赞,让她害了羞,含笑不语。
他招招手,说:“过来!”
她期期艾艾地走过去,见他深情的眼里满是光彩。
“坐下”,他拉她坐在腿上。
她不肯,努了努嘴,如蝉正红了脸站在墙角,走不是,留也不是。
“如蝉!”他朗声一唤,挥手让她快走。
如蝉逃了似地退了,她的脸也红起来,不过喝一杯茶,又不是一壶酒,他在想些什么?
他如愿以偿地把人抱在身上,说:“如蝉这个蠢丫头,没有慧根,明日换了她!”
“怎么怪她?明明是你自己突然兴起。”
“兴起什么?”他乜着眼瞧她。
她脸又红,低了头咕哝:“没什么。”
他笑起来,拿起她的手密密地吻,随后把人紧紧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感概地说:“朕何有幸,遇到了你,不仅丽质天成,还冰雪聪明,作画、演算、天文、游水、滑雪、冰戏,无一不能,煮个茶,也能煮出这样的新意。你说你还有很多朕想不到的本事,朕相信,可惜这次没时间一一发掘了。”
她停下一脸甜笑,道:“怎么,又要走吗?不是说要住一阵子吗?”
他脸上的笑也减退,慢慢地神色黯然起来,道:“住不了。快过年了,那边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他说过,他的时间自己也控制不了。看来真是如此。她对自己之前那么怨恨他感到内疚,但是这一去,又是遥无归期,这些时日下来,她已经一刻也不愿与他分离了。
“可是,你还没看我画雪景呢?”像一个没有说服力的小孩一般地苦苦挽留。
他不说话,只一手拍着她的肩膀,一手抚着她的手,她脸贴在他胸前,那绛色的暗花缎袍散发着的淡淡龙涎香让她恐慌,真怕这一去再也没机会闻到这个味道。
“去宫里倒也是可以画的。”他深思熟虑后说道。
感觉到怀里身子一凛,半晌才缓和下来,托起她的下巴,见那乌黑明亮的眼里俱是怯意彷徨。
他蹙了浓眉,探询她的意思。
她嗫诺着,犹豫着:“我…我…”
“怕?”
她点点头,钻进他的怀里。
“怕什么,有朕在,还怕护不得你周全?”
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噗!噗!”他的心跳的缓慢而有力,象他的人一样沉着镇定。她好似得了安慰,是啊,有他这么强大的保护伞,她还需要担心什么?只是…
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说:“你放心,不会把你与她们安排在一处。你在朕心目中,是最特别的一个。你就住养心殿,离乾清宫不过几步之遥,咱们朝夕相处。”
她在他怀里动了一动,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局促的紧,拿起身前的辫子末梢揉捏不止。
“你不要名份,就不给你名份。实在是你在此地,朕在宫里,彼此都不好过。”
她动容,沉溺进他海一般深的眸子里。他在她耳边娓娓叙说,声音好像带了磁性的电流:“东风恶,欢情薄,你夹在书里的字条,朕看了,着实心痛。让你这样想,朕心何忍?相思之苦,切肌入骨。既然可以避免,为什么不去避免?”
见她眼里又盈出泪光,他知道就缺临门一脚:“你去住住,真不喜欢,再回园子里来。”
“唔!”她低低应一声,像是呜咽,他对她太好,什么都想周全了,但是她心中隐隐仍有无法消除的恐惧。
他轻轻地吻她的唇,象初春的暖阳夏日的清风般地恰到好处:“你真不想去,那也没法子。不过你要知道,朕对你相思成疾,一点也不亚于你对朕的想念程度。”
一支利箭终于射穿了她的心。她想他,他念她,只要能两相厮守,就算地狱火海,也能去闯。她彻底折服了,把自己整个交付于他,套着他的脖子,柔声细语:“我听你的!你让我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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