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难过了一会,突然蹙眉,冲着狱卒斥喝道:“混账!端盆水来!”
狱卒讶然扭头,几疑耳朵听错,眼睛一瞪,便欲发作。转眼瞧见她满脸怒容,凛然不可侵犯,不知如何却没发作出来,一声不吭出去端了一盆清水,放入她狱室之中。
绣儿撕下半幅衣裙,蘸着清水,从铁栅缝隙之中伸手过去,轻轻拭去他头脸四肢的血迹。
郭逸迷糊中感觉一阵清凉,睁开眼来,瞧见她努力伸臂过来,毫不避嫌为自己擦拭,不禁心下感动,抬臂轻轻挡住她手,强笑道:“不用麻烦。习惯了……”
绣儿眼泪簌簌而下,反掌捉住他手腕,缓慢轻柔地将他拉近铁栅,洗净裙布,继续为他清理血污。郭逸无力挣扎,只得由她。
狱卒愣在一边,吭哧半晌,终于只字未吐,转身离去。
这一夜绣儿始终在旁照料,为他清理伤处,润湿口唇,擦净汗渍。她掌指柔若无骨,擦拭之时有如春风拂体,轻松舒畅。郭逸自小时离家以来,从未得人如此悉心照料,止不住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此刻少女在旁,他不便暗自沟通扳指服丹修炼,索性不去思虑一切烦恼难题,心头宁定平和,渐渐沉沉睡去。
他多日心力交瘁,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但即便是在酣睡之中,仍是偶尔面露痛楚。绣儿早已停手,怔怔瞧着他面庞,俏脸神色变幻,终于轻轻叹了口长气。
夜空轻云掩映,一抹清淡月光自监牢气窗透入,似水般静静流淌,隐约朦胧,恍若女儿家心事般如烟如梦。
许是得了狱卒的禀报,翌日一早,赫连勃居然来到了监牢之中。
绣儿大约是吃过他苦头,面色略有惊惧,微微向后缩了缩身子。
郭逸瞧见阵势不对,心知不妙,果然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赫连勃两手叉腰,瞪着牛眼,一会儿瞧瞧郭逸,一会儿又瞅瞅绣儿,脸上笑意渐盛。
远处刑讯室内陡然传来一阵惨呼,受刑之人显然身遭巨大苦楚,虽然已极力压抑,但惨烈的嘶吼声仍然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绣儿脸色大变,失声哭道:“爷爷……”
郭逸听她一哭,登时想起,确是穆晃的声音。他挣扎着坐起身子,怒视赫连勃,大声斥道:“赫连勃!你还要不要脸?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赫连勃故作奇色,讥笑道:“哟嗬?他们是你什么人?要你来做这个出头椽子?”
郭逸恨声道:“赫连勃,枉你身为绝顶高手,哪知人品如此下作!她祖孙二人都是我郭逸的朋友。你如此卑鄙无赖,胁迫要挟,难道忘了自己当初立下的重誓么?!”
“哈哈!朋友?郭家小子,你想唬我?她二人乃是豫州‘鳄海帮’中人,与你有个屁的干系?!既然老子没有挟持你亲友相胁,便不算是破了当日的誓言。”说到此处,赫连勃笑容渐渐消失,满脸狰狞,“小王八蛋,想用重誓捆我手脚?老子走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狱卒打开了绣儿牢门,赫连勃大踏步走进囚笼。绣儿更是惊惶,双手抱臂,渐渐缩到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