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别人看人看脸,她看人看手。手比脸更忠实。脸可以伪装,不幸福的人可以满脸笑容,奸诈的人可以笑里藏刀,温柔下面包藏祸心,深情下面三心二意。手没那么复杂,它们只是忠实地反应人的阅历:蓝领,白领,操劳的,闲适的,老人的,小孩的,抽烟的,弹钢琴的等。
前世的她最爱的是一双手,她一度自负到认为古往今来所有描绘美手的字眼都可以用到她手上:手如柔夷,她是(至于柔夷是什么鬼东西,她压根不想知道);指若削葱根,她是;春葱玉指如兰花,说的正是她;纤纤素手,柔弱无骨,白皙幼嫩,指节分明……是她,是她,还是她。
手相算命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前这双手一看就是没有福气的样子,难怪短命。下这个结论的时候,她已经浑然忘记拥有“绝世”美手的前世是怎么过来的了。
夫妻俩小心翼翼地看着妹子的异常,回光返照的人似乎在透支剩余的生命,突然间跟正常人似的,有些还能吃饭,还有的觉得自己能马上下地干活,更有人觉得自己气力无穷,打个老虎什么的不在话下,当然最终结果证明这不过是当事人或亲戚的一种奢望,一种幻觉,一场空欢喜,有经验的人会知道那其实是油尽灯枯。
林艾像个驼背老人,弓着身子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林家茅草房屋三间,一间做饭兼放杂物,一间哥嫂住,一间林艾住。
她家地势高,从门口可以看到村里其他的房屋,一样的茅檐低小,有些更是又破又旧,岌岌可危,离倾覆似乎就差一场风雨。
只村尽头有一家砖瓦房,和零零星星的几户土屋,在破旧茅屋的映衬下,是豪宅一样的存在,估计是村长或族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
周围也没什么优美的景致,林艾的视线落到山坡上,那里一片盐碱地,没有任何高大的像样子的树,只见几丛灌木稀稀拉拉地此一堆彼一堆。林艾不理解这林家祖先当初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选择落户此地。
落户难道不应该是择水草而居?不应该看土地肥沃?怎么就选择了这贫瘠不堪的破地方了呢?林艾真想给林家祖先竖个中指,逊,太逊了,祸害自己,祸害子孙。
陶渊明《桃花源记》中那个先祖才叫有眼光,为逃避秦朝战乱,躲起来的地方不仅泽被子孙,还流芳千古,令后世神往不已。人家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山美水美人更美,“桃花源”因此成为千百年来人们心目中的圣地。
哪像这里,没有田园牧歌,没有圆木式古香古色的房屋,没有丰沛的河流,连农村基本的山清水秀都不达标,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
这个村落荒凉破败,人烟稀少,像被诸神遗忘的角落,天边的夕阳都有气无力,没精打采无情无绪地扫过这一村残败。
林艾叹口气,也不想回屋,说要去村里走走。
冯月这时才看出来,小姑子不像是马上要过去,应该是真的好了,只好赶紧跟上,怕她倒在外面。
村里人气惨淡,只有几个老人跟他们打招呼,壮劳力竟然一个都没遇到,经过一家破败茅屋,正要转弯时,林艾被来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定睛一看,是个头发枯黄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十多岁的模样,一双乌黑的大眼在干瘦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呆呆的看着瘆人,林艾脑海闪过前世恐怖片里抱着布娃娃的女鬼,觉得她手里就差个布娃娃了。
荒村,布娃娃,女孩。林艾汗毛竖起。
冯月扶了一把林艾,呵斥道:“瞎跑什么呢?你奶奶呢?”
女孩虚虚地指了一下旁边的破屋,“在屋里。”
正说着,屋里出来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子,“小艾好了?到时跟英子做个伴吧,也算有个照应,哎,世道不好,实在是养不活了。”
“谁家不是呢?也得给孩子一个活路。”
林艾立即明白这孩子也跟她一样要被卖掉,对她倒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冯月和林婆子絮絮叨叨唠嗑了一阵,不外是感叹世道艰难,穷人家只能卖儿卖女,谈话中透出的信息是英子家只奶奶和她相依为命,境况比她前身还不如,父亲打仗去世,母亲病重撒手,奶奶体弱多病。
离开林婆子家,一路又有几家拉着唠嗑了几句。
林艾对所处境况渐渐有了眉目,心中也有了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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