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踌躇了半晌,耷拢着脑袋朝南方飞去。白鹿将钟鲤放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下,摸出袖子里的陶瓷瓶子,将药粉洒在他冒血的箭口处。
钟鲤费力的睁开眼皮子,瞧着面前的白衣少女狰狞着一张脸。一闭眼、一咬牙、一横心快准狠的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一只短箭。他听得自己喉咙里发出“呜咽”一声。被人极温柔细致的喂了什么血腥气极重的东西,再没有了知觉。
卫影找到白鹿的时候,她一脸苍白的倒在自己的家门口。他将她抱回府中,替她包扎了割破了的手腕。苏白平的短箭上涂有厉害的毒药,他倒本没有这个癖好的,只说如若不让那个肃慎二驸马吃点苦头,心里难受。
卫影想,大抵白鹿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待白鹿睡沉后,卫影随即入宫去了苍云殿。
“她如何了?”
“割破了腕子,倒在我家门口。已经包扎过了,现下正在我府中睡着。”
苏白平长叹一口气,道:“我苦心想要护她,却终究还是没能护得了她。八年前的痛,她终究还是忘了。” “计策出了岔子,你打算怎么办?”
“人算不如天算,边走边瞧罢。”
成婚之日,上官清嘉喝了木姜送的羹汤,中了龙鱼的毒。下毒的人是冲着苏白平来的,是冲着白民与肃慎的联姻来的。借了木姜的手,递了那碗有毒的羹汤,借了白民的龙鱼,撇清了干系。让苏白平在情人与天下之间做个选择。他选了情人,是置白民百姓于水火之中;选了天下,是不折不扣的狼心狗肺。
好一个刁钻的局。
傍晚时分白鹿从卫影府中醒来,桌上放着一盅肉粥,还是温热。白鹿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时牵动手腕的伤口,疼的厉害,咬咬牙便过去了。帮助钟鲤,她不知是对是错。取药的那一日,他抱着她跟她说了好多话。
他说:“娶上官北棠的那日,我看见你从城墙上倒下,我好想,好想去抱抱你。可我不能,不娶上官北棠,莺儿的仇何时能报?他们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唯有我这么一个老大,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莺儿的事白鹿是晓得的,而这段白鹿最不想提及的往事始于一个妇人,是个平日爱给莺儿菜馒头吃的老妇人,生了重病,莺儿为了给她买药看病,就偷了一位富家小姐的玉佩典当了给老妇人看病。
那天肃慎下着大雨,来了好多凶神恶煞的人,抓走了莺儿。半月后,白鹿同钟鲤在外游历归来,唯见城门上吊着一具少年尸体,历尽风霜,身形单薄。肮脏不堪的身体上挂着一个绣着小黄莺的布袋,那是春天莺儿过生日时,白鹿送他的生辰礼物。
白鹿还记得,彼时她同钟鲤离开时,莺儿还花着一张脸,递给她一包糖,笑嘻嘻的说:“等鹿姐姐吃完了这包糖就可以再看到莺儿了。”
他送给她的糖她还没有吃完,他却死了。
白鹿还记得,那天钟鲤喝了一夜的酒,自此后,早出晚归,性情大变。开始时她总是坚持每晚在桥头等他回来,看着他喝得烂醉跌跌撞撞从桥头走来,她很心疼,但每次他抬起头来望着她低叱一声:站这里做什么,着了风寒老子我还得心疼的时候,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可后来,他再也不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桥头走来,他牵着一个姑娘的手,同从前牵她那般,十指相扣。见了她,也是一副冰冷模样,呵斥道:“你怎么还不滚?站在这儿碍着老子的眼。”转过身对着那个女子却又是一番极尽温柔的模样,那样温柔的目光,刺得她的眼生疼。
后来由于一场争执,她被那个女子推下水,得了很严重的风寒,被钟鲤扔在桥洞下,而后不过几日,钟鲤和肃慎二公主的婚事就传遍了满城。她最终还是没有说服自己,拖着一副残躯,去了肃慎王宫,亲眼目睹了他的婚礼。
八年前钟鲤娶亲的那一日,白鹿的心死了。八年后的某一日,白鹿第一次知道,八年前被莺儿偷了玉佩的那个富家小姐,叫做上官北棠。
那颗沉寂了八年的心啊,它如今怎的又蠢蠢欲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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