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意已从范翠翠口中得知,表姐箫连宁如此热心报仇之事,皆因惨剧发生时,她丈夫及刚满一岁的儿子恰好在姨丈家作客,被忽如其来的杀手一并杀害。她探知仇人后,立时策划报仇之事,可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怎能与太子对抗,当下半路出道,求师学艺,以求有朝一日刺杀耶律洪基。
杨天意听后沉思一会,说道:“表姐,不是天意故意质疑你,你是道听途说而确定耶律洪洪是幕后凶手,并无真凭实据,是作不得准的。”箫连宁怒道:“皇太弟和国舅的话难道都信不过?”杨天意道:“表姐先耐心听我分析,你刚才也说,皇太弟和国舅只是推测,他们并不敢肯定,咱们怎能单凭看热闹之人推测的话去定一个人的罪?再说据我和耶律洪十多天来的接触可知,他决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箫连宁道:“嘿嘿,你就是不想和他反目,你不想帮忙,可以,但你也不要碍手碍脚挡我们的路,否则别怪我不讲情义。”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杨天意自知说得愈多,箫连宁对自已怀疑愈多,范翠翠坐在一旁也不敢说话,这时那老妇人开口说话了:“连宁,小伙子说的话也不全无道理,你别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若不是他恰巧在皇宫相帮,翠翠早玉殒香消于宫中,范家唯一香火要被断绝,将来你有何脸上面对九泉之下的姨丈姨妈?并且翠翠拼死杀害的人若不是真凶的话,那岂不是让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鲁莽冲动易坏事,天意小伙子劝你谨慎小心,那是为了你们的好,怎么就听不进耳朵里去呢?”
面对着姑妈的指责,箫连宁没敢顶嘴,加之姑妈说得确实有道理,脸上气愤之色慢慢减退。老妇又道:“我看天意这个小伙子机警精灵,由他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后,你们再行决定,那不比眼下这般如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好上许多吗?”
杨天意没想到一个老妇人有如此见地,心下佩服不已,道:“老人家,谢谢你的理解,我回宫旁敲侧击,总会将这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到时有的放矢,定能将真凶揪出来,到时不管是谁,天意都会尽全力相帮翠翠,决不袖手旁观。”
老妇道:“天意,你的事迹我大概听说过,耶律洪基虽然当你是兄弟,但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须得多留几个心眼,切莫掉以轻心。”杨天意点头道:“多谢老人家关心,天意定当如你吩咐。”
箫连宁再没坚持己见,提议道:“杨天意,此凶案在当年轰动一时,很多人都还会有印象,你可以向朝中老臣子打探一下。”杨天意道:“表姐请你放心,你就在这儿耐心等待,十多年都等了,也不差等多一头半个月的。”
杨天意又问起范翠翠父亲范宏的为人,范翠翠当时年纪还小,说不清楚,箫连宁说姨丈在朝中口碑很好,是个非常正值的人,刚正不阿,疾恶如仇,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耶律洪基就是其中一个。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饭后,杨天意与范翠翠拖着手行走在草原边缘,范翠翠忽然问道:“天意哥,你说我是契丹人还是宋人?”杨天意一怔,过了半会才道:“你应该是契丹国的汉人。”范翠翠道:“避重就轻,老实说,我是哪国人?”杨天意道:“按国家分,你是契丹国人,按民族分,你是汉人。”
“那么宋辽两国发生战争,我该帮谁好?”
杨天意没有回答,反问她:“你想帮谁?”
范翠翠略一沉思,道:“两者我都不想帮。”
杨天意想起丐帮帮主张义潮,想起他说的话,道:“像大半个月前,耶律重元率兵攻打我国雁门关,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宋国人被契丹人大肆杀戮?”范翠翠沉默半晌,道:“不能。”过了一会补充道:“战争总有正义与非正义一方,我会相帮正义一方。”
杨天意点点头道:“按你的认知,挑起战争的一方是非正义,是不是?”范翠翠道:“不错,无端端去攻打别人,难道还正义了?”
“那么如果宋国对辽发动发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争,你认为正义在那一边?”
范翠翠自少跟着师父林孤芳,接受的都是汉人正统教育,如果在往时,一定会认为这场战争是理所当然的,是正义的战争,但当得知自己在辽国长大,爹爹还是辽国大官时,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摇摇头,没有回答。
两人都沉默下来,走了好长一段路,范翠翠又突然问:“天意哥,你会不会认为我是辽国人而看不起我?”
杨天意停下脚步,抓着范翠翠的双手道:“翠翠,我喜欢是你这个人,而不你的国藉,再说,你和我都是同一个民族,又何必在乎国家不同,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历史潮流不可挡,更不可逆,只要心中知道自己是华夏民族,是龙的传人,那么何必在意自己是何国人氏?”
“可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国家而战,如果相帮大宋,那我叛国,如果相帮大辽,那是叛族,你要我怎么做才好?当年的高梁河之役,我外婆父亲韩德让代父守南京,临危不惧,登城指挥守军抵御,待援兵赶到,内外夹击,大败宋兵于高梁河,这件事你怎么看?”
杨天意想了一会道:“大宋,辽国,西夏三国多年征战,类似于魏、蜀、吴三国关系,是一个家庭内三兄弟之间的争斗,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各为其主而战,民族、国家的概念都应该淡化。”范翠翠似懂非懂,问:“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为辽国出力?”
杨天意实在没办法回答,便道:“你何必执着于这个问题?”范翠翠道:“天意哥,我是担心有一天,你和我站在对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