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红绳飘来的方向,抬眼看见僻静巷道深处,有一座荒废积尘的月老庙。
庙前的金漆炉鼎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零星的香火残堆。连许愿的红绳子,都像是被人遗弃般,凌乱散落在庙门前。
月老庙门两侧,高高悬着楹联——
“此老最多情,不独管婚嫁两事。”
“凡人得如意,要知有因果一层。”
我暗暗思量:“这月老庙前,门可罗雀的样子,想来是月老对这不上心,所以没人来拜吧。不如,就在这暂住几日,等念儿情绪稳定了再说。”
想到这,我轻轻推开月老庙门,抱着念儿走了进去。
将念儿安置在木案拼凑的床板上后,我和灵姗姗手脚不停地将月老庙的内堂收拾整理出来。
刚忙活一小会儿,灵姗姗累得停下来,叉腰抹汗道:“哎哟哎哟,姐姐,我不行啦!一干活就累!我要休息一下!”
我捂嘴浅笑:“姗姗,你这不是累,是偷懒。”
灵姗姗调皮笑道:“姐姐,我人小胳膊短,还没长大呢。再累一累,就更长不高啦。”
“好啦,姗姗,逗你呢。去睡吧。姐姐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嗯。”
灵姗姗机灵地点点头,一溜烟爬上念儿躺着的木板,蜷在念儿的衣角旁,飞快地闭上眼睛打起呼噜。
我收拾好内堂,从破旧角落找出一件残衫,抖净尘土,轻轻盖住念儿和姗姗。然后轻身走到堂外。
我取下缠在手腕的红绳,系在月老庙檐下。
晚风轻摇红绳,皎月映照庙台。
我虔诚祈望着庙内的月老石像,忧伤凝问:“这世间,情深缘起,为何还会散?还会断?”
四面空寂。
忽然,堂内响起一个男子低沉飘渺的声音——
“宿命因果,梦醒才知。梦中说梦,还是糊涂。”
我咯噔心顿了一下:“是谁?该不会是,月老吧?”
话音刚落。
一道修长笔挺的男子身影,走出月老石像,落地堂前。
男子一袭柔缎白衫,高高绾着银白色冠发,面容胜雪,恍若散发莹银白光。浓密微垂的眼睫下,是一双比最浓的夜色还要黑邃的眼眸。
隐隐感觉一股冰清高冷的气息透过男子身上散发出来。
我目眩后退,唇边不自觉地喃喃:“还以为月老是个白胡子老头呢,原来……”
“原来什么?”男子眉峰微凝,面容平静地截问。
“风华卓绝。”我语带干脆。
男子看着我,唇边似笑非笑。
我忍不住又肺腑补上一句:“若是红尘女子知道月老这般丰神俊朗,怕是早把这月老庙的门槛踏破了。”
男子疾快捏着食指,抬起手,缓缓捋了捋自己耳鬓的银发,稳敛问道:“你到我月老庙来做什么?”
“借宿几日。”
我说完,又怕自己回答得太简陋,会被赶出去,急急又添上几句恭敬话:“不敢打扰月老清净。我带着孩子借住几日,等他恢复好些就走。”
月老捋着自己的银白发丝,平和静气道:“红尘路漫漫,修养好再走吧。”
说完,月老转身徐徐朝着自己的石塑身像走去。
“月老!”
我有些突兀地唤住月老。
月老停下脚步,转身,不语,疑看我。
想要询问自己与舜璟姻缘的话,在喉间打转,怕初次见面太过唐突,所以硬生生逼退回去。
我艰难硬掰扯出:“晚安。”
月老一副看我神经的样子,无语地摇头捋着银发,转身融入石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