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并没觉得自己哪不舒服,可黑龙曜倒是听上心了,即刻督促药仙诊治我。
由不得我拒绝。
药仙搭手把住我的腕脉,捋着胡须,斟酌片刻后,更为疑虑的神色看向我。
“姑娘,你脉象极虚,应是遭人毁掉修为废断筋脉所致。可是你的体内血气异乎寻常,仙妖人气混杂,着实罕见。”
我吃惊点头附和,可是我不明白,“药仙,人有人气,妖有妖气,仙有仙气。我的体内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呢?”
药仙皱着眉头,捋了捋胡须,思忖道:“姑娘为妖,吸食人魄,体内涌滚妖气人气倒还好说。主则是姑娘体内流淌的仙血正气,实不寻常。依老夫愚见,应是姑娘重伤后,有缘得仙家渡过大量仙气救治,还将仙血供你饮用所致。”
我腿顿时软了软。
想起云雪之巅上,服下过的那一盅盅又腥又苦的汤药。
舌尖再度回味起那股复杂难喻的滋味。
腥的是血,苦的是药。
我恍然大悟。
我曾一勺一勺喝下的,是舜璟上仙用他的血熬制的药。
可是我区区狐妖何德何能,他堂堂上仙何苦何必?
姻缘河畔,凉亭初见。他的慈悲为怀,他的无情于心,仍是历历在幕。
我微微拢心一思量,这一救一伤再一救,我终归是欠下了。
“啪!”
屋内的桃木八仙桌被掌碎得四分五裂。
黑龙曜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滋滋响,像是克制忍耐了极久。
他的眼神冷得咄咄逼人,神情极为怒愠。
“小仙女!告诉我谁伤的你?我去要他的命!”
不想牵扯出多余的事端。
我支支吾吾半天,好歹掰扯出一个理由来。
“记不住了,头好疼,我想睡觉。”
黑龙曜的注意力果然顷刻转移。
“小仙女,头疼得厉害吗?你若想休息,我现在就带你回魔殿。”
“不,不用了!还是疼它的吧,我想一直陪着娘,守着她醒来。”
药仙摇着扇子道:“姑娘体虚不宜熬夜。你娘尚需几日才会醒转来,倘若姑娘身子不济,熬守后晕个几日,恐又要急坏你娘的身子。还是好生回去歇息吧。”
药仙说得颇为在理,要照顾娘,我得先照顾好自己。
头疼是假,困了倒是真的,遂点头应允随同黑龙曜回殿休息。
寂静狭长的山涧小径上,温柔的晚风轻拂,暮色浮云遮住半阙琥珀色月牙,洒下一地素色月华。
为将自己很疼很困的谎,撒得更圆满些,所以此刻——
我乖乖听话地趴在黑龙曜的后背上。
他背着我,慢慢走着,步步踏在月光流璇的地面,仿佛漫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时光长廊里。。
一开始,我还勉强撑着精神,硬昂起脑袋。
走着走着,我头越垂越低。
终于忍不住,整颗脑袋省劲儿地耷拉在他后背上,酣睡着了。
隐隐约约,似乎某个片刻,他曾停下脚步,遥望天边闪烁的星辰,呢喃自语。
“红尘三界,九重天上,我黑龙曜颠沛流离的半生里,照顾我信任过我的人,只有你。小仙女,误刺你那一剑,我整整自责后悔千年。三生有幸再遇见你,这一次,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信任你……”
我在黑龙曜背上,懒散偏了偏脑袋,换个姿势继续酣睡,浑然没有听见他的这番深情自省。
绝魈魔宫内,我困倦熟睡在黑龙曜寝殿床榻上。
黑龙曜安静地守在一旁,伏在他黑檀碧玉的案桌上。
自凉亭初见舜璟后,我开始频繁梦见自己和他同在九重天上。
一幕幕场景,或悲或喜,或情深或执迷。
许是近日疲乏至极,难得今夜安稳入眠,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吵醒我耳朵。
“曜哥哥,你睡没?”
“很晚了。宓珠,你来做什么。”
半推开门后,门口传来黑龙曜与女子的聊天声。
“曜哥哥,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你知道的,我眼睛看不见,分不清白天黑夜,我是听说你从外面回来了,就想来找你。可是来了几回殿里,你都没在。”
“没关系,我也还没睡。你的眼睛好点没?”
“还是老样子。药仙说我是先天眼疾,怕是治不好了。”
“不会的,相信哥哥。”
“嗯、曜哥哥,你房间里还有别的姑娘在么?”
我莫名心虚,赶紧扯过被子捂住脸。
可是这姑娘不是有眼疾么,我连动都没动一下,她怎会知道我在黑龙曜房间里。
真是跳进瑶池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