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路灯昏黄的光亮,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而脚下是曲曲直直的乡间小道,沿着视野缓缓绵延,越行越远,不知交织何处。
她突然很想唱两句《宁夏》,可声音堵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都出不来,生生给脑中的旋律添上了截然相反的浮躁。
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前走,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
本以为自己的思维仍然清晰,可刚才脑中闪过的念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兀自一笑,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却是一怔。
前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朦胧的身影透出几分清俊,还有几分熟悉。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你是谁,怎么大半夜的站在这儿,等人么?”
那人愣了愣,上前一把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体,声音里透着关切:“你喝酒了?”
“是啊,好像有点喝多了。”顾菘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是谁,你认识我?”
那人将她挠头的手拿下来:“你喝了多少酒,连智商都喝没了?”
天底下会这么和她说话的人还有谁?
顾菘蓝循着那惑人的音色抬起头来,撞上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不同于往日的漆黑或是含笑,今日那魅人的桃花目里闪着明明灭灭的星光。
她疑惑地一笑:“咦,池晔,你怎么来了?”
池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
顾菘蓝笑着看着他,灯光晕染下,他的眉眼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眼,努力瞧了瞧,却只觉得愈发看不清晰。
“难道我在做梦?”她暗自呢喃,又伸手捏了把脸颊,“不疼,那就是在做梦了。”
她笑了一声:“原来是梦啊。”
对面的人依旧不说话,顾菘蓝笑着搭上他的手臂,自言自语:“我好想从来都没有梦到过你,没想到喝了酒居然能有这样的惊喜。”
“唔,池晔,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她感觉自己扶住的那臂膀微微一颤,然后反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说,我听着。”
他好像这么回了一句话,可声音传到耳朵里,却听不真切。
“说什么都可以吗?”她尽全力地看向他,想尽可能地看清他,可视野却越来越模糊。
她眉头皱起,倾身靠近了几分:“池晔,你先别走好不好,我还,不想醒过来。”
对面的气息一瞬间的僵硬:“你说,我在。”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顾菘蓝不甘心地再往前挪了半步,伸手碰上对面人的脸颊,滑滑的,暖暖的,好像很有实感又好像十分虚幻。
“唔,池晔,你长得真好看。”她忽然笑起来,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情意,平凡的眉眼恰如其分地生动,她想她这辈子都没有笑得这么好看过,“可是……”
语锋一转,她的眸子忽又暗淡下来:“你一个男的,你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没事那么聪明做什么?你明明已经够出色了还那么努力做什么?你干什么要这么厉害?”
她越说越小声,却越说越低下头去:“你这样,我怎么追得上你呢?”
“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呢?为什么要和你做青梅竹马呢?为什么要卷入你那烂摊子事情里呢?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你呢?”
言语一顿,顾菘蓝突然猛地抬头,苦笑道:“池晔,我喜欢你呀。”
“明明配不上你,却喜欢你呀!”
“谁说配不上?”
耳边想起一声隐忍的长叹,顾菘蓝一愣,就被一双手臂箍住了腰间,整个身子往前一带,踉跄地跌入陌生的怀抱。
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还有似有若无的温度,扰得她心理痒痒的。她没犹豫地抬手环上他的腰间,却感觉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菘蓝。”
“嗯?”
她后知后觉地仰起头,却被一只手扣住了后脑勺,然后温热的气息袭面而来,有什么东西印上了她的唇。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却立马被另一只伸来的手捂住。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昏昏沉沉地立在黑暗里,五感俱失,只感觉到有股潮湿流连在唇齿间,陌生却让人留恋。
*
顾菘蓝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沉得可以,还有些发涨的疼。
她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感叹,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能不喝绝对不喝了。
这么想着,她低下头,入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猛地一愣。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她昨天晚上跑出去逛庙会了,然后喝了酒,然后一个人走回了家,然后呢?
记忆出现了断片,她倏地从床上跳下来,她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奶奶!”她破天荒的叫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往外跑,“奶奶!”
顾奶奶手里抓着把菜,看她头发乱糟糟地从屋里跑出来,摇了摇头:“终于醒了?快去换身衣服梳个头,要吃午饭了。”
“先不急。”顾菘蓝一把拉住她,“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还能怎么回来的,自己走回来的呀。”顾奶奶无奈将她的头发拨顺了,“拎着个酒瓶一步一跄地走回来的,在门口还差点摔个狗啃泥。还好你爷爷也刚好下棋回来,把你给抱进来了。早知道你喝酒,我就不让你去了。”
“我自己走回来的?”顾菘蓝狐疑地眨眨眼,她怎么一点不记得了?
“顾奶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人声,顾菘蓝条件反射地回头,便看到池晔从菜园子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卷心菜,“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顾奶奶走上前接过,对他笑道,“你去洗个手,我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池晔点头应下,回头却见顾菘蓝傻愣愣地望着自己,面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他笑道:“难不成你酒还没醒?还是说我今天特别有魅力,怎么见到我神不守舍的?”
“你。”顾菘蓝张了张口,把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一一挤开,才故作镇静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刚到。”池晔不解地看她两眼,“怎么,不欢迎我?”
“啊,不是,只是刚睡醒看到你很吃惊。”她强压着心头的慌乱,飞快地找话说,“那个,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临时起意。昨天发生了那点事,想转告你结果你不接电话。我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跟秦姨他们说了声过来找你了。”
“哦,啊,是这样啊。”顾菘蓝喃喃地点了一下头。
池晔笑着看她一眼:“你这副样子还真是新奇,本来就不聪明,木讷木讷的就真像傻子了。”
“你说谁是傻子了?”顾菘蓝闻言暴气,狠狠地瞪回去。
“总算正常点了,快去洗个脸梳个头吧,该吃饭了。”
说完,他也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顾菘蓝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感觉头疼得厉害。
敢情儿,她昨晚真的做了场春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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