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内，红龙领着粉色小龙，一路游上岸，速度极快。

一上岸，面对聆心哀求的目光，听心也不多话，主动架了云，领着聆心朝着陈塘关李府飞去。

聆心松了口气，她拉着听心的手，从云上往下瞧。

从云上往下看着陈塘关的风景，对聆心来说绝对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然而此刻，她早已无心去欣赏风景了。

希望……能赶得上。

至少，能看他最后一眼也好。

……………………………………

陈塘关李府内。

哪吒正与擒拿住了李靖夫妇的龙王在院中对峙着，李府内的下人们早已散去不少，院内一片肃杀之色。

东海龙王敖广，此刻一身宝蓝色衣裳，四五十的样子，眉眼威仪沉稳。

哪吒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黑眸清亮，脸上已有坚毅之色，他厉声叫道：“‘一人行事一人当’，我打死敖丙、李艮，我当偿命，岂有子连累父母之理！”

他后退一步，微一侧身，手上的乾坤圈在阳光下闪过金光。

哪吒的眼睛直视敖广，说：“我一身非轻，乃灵珠子是也。奉玉虚符命，应运下世。我今日剖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如若不肯，我同你齐到灵霄殿见天王，我自有话说。”（1）

敖广听他这么说，思索了一下，点头干脆道，“也罢，你既如此，救你父母，也有孝名。”。

说罢，他也不担心哪吒毁诺，直接放了李靖夫妇。

哪吒见父母已经平安，抿了抿唇，遵守承诺，右手提剑，他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愈发的亮起来。

正待动手时，殷夫人终是按捺不住，泪水簇簇而下，凄声叫道：“哪吒——！”

哪吒猛地抬头，深深看了殷夫人一眼，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里满是委屈与无助，说到底，他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

一声唤完，哪吒终是下定了决心，避过头不去看殷夫人含泪的模样，提着剑，一剑向左臂砍去，先去一臂膊。

这一剑下去，哪吒吃痛，深深的皱了眉，咬着牙哼了一声。

鲜血喷涌而出，大半洒在了哪吒的身上，落在他的脸上、皮肤上、衣服上；小半洒在了地上。

他闭上眼，咬着牙忍着疼，自剖其腹，剜肠剔骨。

一地的血肉。

点点滴滴，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受伤本就是疼的，别人砍上来都疼，更何况是自己砍自己？更何况还不单纯的是“砍”，还是“自剖其腹，剜肠剔骨”的“剐”了自己？

若是凡人，早就坚持不住了，也亏得哪吒身怀法力，一时半会死不了，饶是如此，也痛得几乎受不住。

他一口气不散，不过是心里念着只有这样才能救爹娘才死死撑住了亲自“剖腹、剜肠、剔骨肉”的过程。

这一下已是精疲力竭，他浑身是血，无力的躺在地上，深深地、最后地看了眼自己的父母，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最后，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

“哪吒——！”

是个女声，真耳熟，不过不是娘亲，是谁呢？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意识已经渐渐陷入了黑暗。

哦……想起来了，是那个东海的七公主，是聆心。

………………………………………………

等聆心跟着听心赶到时，事情已经落幕了。

到底是……迟了。

粉衣少女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只有那么一句话。

“你说你是东海七公主？”名叫哪吒的男孩向前走近一步，细细打量着她，脸上带了几分新奇：“东海有公主吗？你家住在东海里？你是人是妖啊？”

“我是东海龙王的七女儿，住在东海的龙宫里。”

“你是龙？”

“对啊！”聆心点了点头。

“龙能变成人形吗？”

“可以啊！我也是几天前刚刚才能变成人形的……”

“这样啊……”哪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之前看陈塘关供奉的龙王庙里的龙都不是人形的，还以为龙就是那个样子呢！”

——

昔日好奇的问这问那的男孩倒在地上，满是满脸都是血，他右手中拿着的剑无力的从滑落。

她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说出来。

哪怕她先前听到父王去逼哪吒偿命的事情，心中大惊，却也未尝不是存了一线希望的。

他怎么会死呢？

哪吒怎么会死呢？

人死不能复生……可是，可是哪吒明明还要帮助姬发伐纣的啊！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不小心改变了什么吗？

所以三哥虽然受伤但还是活着……可哪吒却死了……

——

“两百多年？”哪吒惊讶道：“你今年多大啦？”

“两百八十二岁。”聆心偏过头，对上哪吒漂亮的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她问道：“你呢？”

“我今年七岁。”哪吒有些失望的开口：“原来你都那么大了啊……我还以为你只比我大几岁呢……没想要你比我爹都大……”

“只比你大几岁？”七公主挑了挑眉，神采飞扬：“我怕是比你爷爷都大呢！”

“可你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小孩机智反驳。

——

哪吒啊哪吒……你现在……永远只有七岁了。

你永远都要比我小了。

她这么想着，一边不受控制的朝着哪吒走过去。

“七妹！”身边的四姐一把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聆心转头，有些愣愣的看着听心，道：“四姐……”

“你已经见了李哪吒，”听心轻声，安抚道：“我们回东海吧。”

聆心摇了摇头，没说话。

“父王还在呢……”听心微微皱眉，还是轻声道：“别过去了。”

聆心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四姐……我想看看他。”聆心开口，补充道：“最后看看他。”

——

“其实我一个人也很无聊……我出生的时候有异，爹爹时常觉得我是妖物，并不怎么管我，只有娘亲会照顾我。我两个哥哥都很早就拜师离开了，我从没见过他们。我没什么玩伴，家将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也挺好的，至少有人陪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