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听得模糊，寻思当是人临死前幻觉，当下叫唤他几声，拉他回神。老和尚听得叫唤，眼中稍清，转眼见得林凡等人，眼中又转迷惑，扫过众人一眼，又将眼一闭，沉思片刻，突地又是睁开，挣扎着便欲坐起。林凡瞧着，连道：“老先生躺着便好……”那老和尚却如所未闻，兀自挣扎，林凡无奈，只得扶他靠着床榻边木墙坐好。

老和尚盘膝坐定，眼中扫过众人，一扫病态，眼中清明。众人知他回光返照，心下黯然。却见老和尚费力将手举起，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僧今当西去，诸位既在此处，可见冥冥一切，自有缘法。老僧心中有一事埋藏多年，今日乃望各位听我诉讲，且看老僧能否证大圆满，见大欢喜。”他以老僧自称，更悟自身命不久矣，林凡等人不忍违拗，默默点头。却听老和尚续道：“当年我在佛前修行多年，矢志长伴青灯佛前，哪知有天来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听我讲佛，她洁白如玉，清秀如水，我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她读过书，也有些佛性，听我讲佛入神，也会提些见解。开始她总是端坐听我讲佛，慢慢地却坐到我身边来，久而久之我们耳鬓撕磨，日久生情，终于有一日我禅心失守……”

老和尚讲起往事时，又改自称为“我”，兴许是觉得有辱佛门。只听他眼中迷茫，回忆片刻，又道：“后来苇青……便是那听佛女子，便怀了我的孩儿，我们经历诸多苦难，终于走到一起，我想我们未来的孩子经历这许多苦难方能来到人间，便为他取名苦儿。苇青十月怀胎，终为我生下孩儿，孩儿生下她却去了。那时我伤心万分，但是眼瞧怀中孩儿，我自不敢轻言放弃，这孩子多可爱，多清秀，像极了他母亲……可我瞧了瞧孩子，又看一眼苇青的尸身，却慌了神……我抱着孩子跑到山上废庙佛像面前，跪求佛祖启示……我自见到孩子开始，便生困惑，这孩子来到人间，便要偿尽人间苦楚：他会成长，会病，会老，也会死，会为所求不得而苦，会为不应心之处怨恨而苦，会为所爱别离伤心而苦。有人心的地方便有苦，我如何能让他免受其苦……我抱着他在佛前跪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我直想要佛祖灌顶，可是……我跪过七日七夜，一丝声音也未听见，半点佛迹也是不见，再到后来便没了知觉……那孩子刚开始尚会哭闹，到得后来也没了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将过来，发现却是个猎户将我救了，孩子却没了踪影，我询问猎户，猎户却也不知，道是被豺狼饿虎叼去了也不可知。我在山中找了又找，寻了又寻，却未有任何踪迹。想那我那孩儿纵不被豺狼叼走，出生时七天七夜未进水食，也该饿死了，但这可是我的骨肉孩儿，心中如何放得下来，只想若能找到尸身也好，小小的一片山林，我竟找了一年有余，却仍一无所获。终于我心如死灰，又回去当了和尚，但是日日敲经，夜夜念佛，甚至将自己脸庞割破，胸中苦闷也是不能消却分毫，如此在寺中又呆半年，寺中那老师父见我凄苦，便打发我外出云游苦行。”林凡呆呆瞧着老和尚脸上宛然刀疤，方才知道这道疤从何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