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弥寺,一间厢房内。
素净的床榻之上,正躺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大概是觉得不舒服,虽然是昏睡之中,眉尖却是微微拢着的,就连那额间,也是不停地泛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正是华玲珑。
床榻边,则是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形,正是背着手的容晔,绯色唇瓣微微抿着,像极了衣摆处勾勒着的渐变色九重葛,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凉淡又诡美的气息。
“吱呀”一声,却是神色肃冷的云景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旁侧放着一块布巾。
将铜盆放在床榻边的高架上,云景随即又垂下头去,恭敬地候在了旁侧。
原本负手而立的容晔,终于有了些动作,纤白如玉的指尖,拿着那布巾在铜盆里面沾湿了水又拧了拧,随即俯下身子去,却是落于华玲珑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
“主子,华小姐看起来,似乎是发了高热,可需要属下下山去寻个医夫来?-”云景候在旁侧,见着床榻上昏睡之中不停冒着虚汗,脸色却是有些发红的华玲珑,便抱了抱拳低声开口问道。
“不必,出去候着便是。”容晔并未抬头,只是执着手里的布巾,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主子。”云景颔了颔首,随即又手脚轻快地退了下去。
华玲珑的确是发了高热,之前左臂上的伤口还不能碰水,却是落进了那护城河里,受凉不说,惹得伤口也有些发起炎来。
只是华玲珑自己比较粗心,早先便该请个医夫好好看看的,只是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眼下,高热来势汹汹,这才让她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想一想,似乎这几天,都没过过什么安生的日子。
不大不小的厢房内,一时间,又只剩下了华玲珑跟容晔二人。
拿着布巾的大手,动作却是极为缓慢,只是轻轻地将那额间冒出来的虚汗都擦拭了去,片刻之后,那执着布巾的纤白如玉的指尖一松,布巾便又轻飘飘地落进了铜盆里面。
月牙白缀撞色九重葛花样的锦衣衣摆一动,容晔原本弯着的身子,却是坐在了床榻边沿,饶是如此,清瘦的身形端坐着却是挺拔如松。
容晔端坐在床沿,衣袖一滑,手心处便多了一个青瓷白底的小瓶。
纤白如玉的指尖,比起那青瓷白底的小瓶来,却是并不会输上一分,反而衬得格外地修长好看。
指尖一动,容晔拿着那小瓷瓶,然后从里面倒出来两颗深褐色的小药丸。
床榻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杯已经温热的白水,容晔伸出手去,单手落在华玲珑的肩身处,却是没怎么费力地便将华玲珑的身子给扶了起来。
拿着那药丸,喂进了华玲珑的嘴里,还不及容晔去端上那杯茶水,却是见着虽然昏睡的华玲珑,又将那嘴里的药丸给吐了出来。
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大概是华玲珑的潜意识里,对于喂进嘴里的东西,都会警觉性地吐出来不肯咽下。
容晔垂眸,看着依旧蹙着眉头,眉眼间难掩痛苦之色的华玲珑,浓如乌木的一双眸子,似乎往外溢着一层一层的凉淡雾气。
眼角开着的那一朵似云尾的纹样,金紫色的描影绚烂得令人心悸,冠玉般的面容上,则是一片清淡似水。
下一瞬,那手心里的药丸,却是尽数落于那绯色至冶的唇瓣间,容晔端起茶杯,紧接着又喝了一口温热的白水,却是并未咽下,只是以白水化开了含于嘴间的药丸。
线条精致的下颔,微微一低,那恰如红莲花瓣的绯色唇瓣,却是轻轻地印在了那一张菱花小嘴上。
单手叩着华玲珑的后脑勺,却是轻而易举地便让那紧合着的贝齿被抵了开来,紧接着,那化开了药丸的白水,便缓缓地送了进去。
不过片刻之间,那掺了药丸的白水,便被尽数送进了华玲珑的口中。
那绯色唇瓣,却是并没有离开,反而略带些眷恋似地,在那唇色稍淡的菱花小嘴上辗转流连着,动作却是极轻极柔,似怕伤着了那人儿一般。
紫玉簪别着的松松垮垮墨发,慵懒地散落了一缕下来,落在那冠玉般的面容边,反而衬出了一抹勾魂摄魄的心惊之意来。
只是,就那么数个眨眼的功夫,那原本低着的头,却是缓缓抬了起来,绯色的唇瓣因为刚刚的吻,更带上了一丝的妖邪之意。
原本昏睡之中的华玲珑,却是丝毫不知,只是大概是因为吃了药丸,原本拢着的眉头却是一点一点地消了下去。
扶着华玲珑身子的大手,又微微一倾,转瞬之间,华玲珑便重新躺在了床榻之上。
挺拔如松的身形,却是依旧端坐在床沿,只是那纤白如玉的大手,又拧了拧铜盆里的布巾,随即将那润湿的布巾,搭在了华玲珑的额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玲珑终于有了些意识,明明是想要睁开眼睛的,却又只觉得眼皮上似压了什么重物一般,轻颤着睫羽过了许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来。
向来澄澈清明的眸子,刚刚睁开的一瞬间,却是带着没什么焦距的无神感,好在不过片刻,那双眸子便又恢复了些光亮。
华玲珑的高热并未全退,却是已经好了不少,伸出手来探了探额头,却摸到一块润湿的布巾。
拿下布巾,华玲珑撑着手坐起身子来,眸光微微一抬,便见着那正坐在床沿边的容晔,动了动嘴巴却只觉得喉咙里面一片火辣辣的干涩之意。
高热,果然很折磨人。
华玲珑蹙着眉头,正觉着难受,却是见着一只纤白的大手,端着一杯白水,就这么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润润喉。”容晔抬眸,端着那茶杯,喉间溢出凉淡的一句来。
华玲珑没有接过那杯白水来,只是坐在床榻上,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寡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见着华玲珑只是蹙着眉头,大概是以为华玲珑高热又严重了一些,容晔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探上华玲珑的额头。
都说生了病的人,脾气就会变得特别不受控制起来,大概,就是这样。
“啪”地一声,华玲珑猛地抬起手来,却是一把便将容晔那欲探上额头的大手给打偏到了一边。
眼眸一狠,华玲珑看着身前的容晔,虽然嘶哑着嗓子却是低吼了出来:“凭什么,谁需要你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