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云梦山，白雾缭绕，晴雨朝暮，宛若仙境。山巅之上，密林深处，一处孤坟新冢之前，二人伫立良久。

斜风细雨，打湿了伞下之人的华服锦衣，曳地裙裾上的千瓣樱粉芍药在苍茫大地之上独开一枝。

“有些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谁。何乐，应仕中，河艺，她们每一个人好像都是我，却又不是我。我借着她们的身份，过着她们的生活，而她们却都因为我，一个一个消逝不见。”

楚清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看向她染上了一层寒霜的绝美侧颜，声音低沉，“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你，你不是在替她们而活，而她们也不是因为你消逝不见。”他抬眸重新望向那块冰冷的墓碑，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曾经，我也同河艺一般，深陷仇恨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不仅无法抹平伤痛，反而将仇恨沉淀成了执念。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出现，或许从我出手杀应仕中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分善恶，毫不顾忌的牺牲无辜之人性命的魔鬼。但我不后悔，能遇到你，就算真的变成魔鬼，我也不后悔。”

何乐回身抱住了他，心底涌起的苦涩将她打翻在地，一次又一次将她淹没，她怔怔望着眼前这座孤坟，眸底的痛色直达心底，“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换不回你的生命，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和师父，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替你照顾好爹娘，替你护住应府所有人。”

楚清临闭上了双眸，低头将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手臂紧紧环住了她。

茫茫天地之间，两个孤苦无依的灵魂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一刻，世间仿佛再无一人一物，只剩心意相通的彼此互相慰藉。

良久，何乐终于平复了心情，抬眸看向楚清临，道：“师父，魏国西境如今情况如何？”

“冷贵妃勾结西蕃五皇子的消息一出，大皇子立刻就以思赤赞普的名义召回了五皇子索若，同时，他又以五皇子勾结大魏，图谋不轨为由，联合朝中重臣借机夺了五皇子的兵权。”楚清临道：“虽然西蕃撤兵退出了陇右，但如今陇右一连折损了正副两名节度使，防务空虚，群龙无首，陛下下令让应将军和马都尉联手整饬边务，重建西境防线，因此，他们暂时不会回京。在军中扮演我们的人，因伤重难行，短时间内也不会回京。”

何乐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缓缓道：“师父，重新找个人假扮应仕中吧，就算需要骗爹娘一辈子，也要骗下去。”

瞒着应将军应夫人，找人假扮一辈子应仕中，绝对是下下策。但现在，明知是下下策，却不得不为之，因为应将军和应夫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应仕中已死这个事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