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楹看到汯钥缓缓出场，此刻她身着一件紫色镶金的舞衣，衣服上点缀着各类名贵的珠宝。舞衣的设计也较为新颖，上身合体的露脐短襦，收尾处悬挂着五光十色的珠链；婉约的喇叭袖管在手肘处以绸带收紧；宽松的灯笼裤上点缀着金色亮片。一切的装扮都流露出异国风情。
汯钥赤脚站在舞场正中的一个扁鼓上，脸上露出了娇媚的微笑。
“郡主如果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倩兮公主请入内堂准备。”红玉微笑着做了一个手势，场内顿时响了两声鼓声：
“咚咚。”
汯钥玉足轻击鼓面，柳腰如同水蛇般舞动了起来。她的踩踏节奏明快，身姿如同落叶如同落叶一般翩然而下。
腰间的珠链伴随着她的旋转四散开去，映着通明的烛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叫人眼花缭乱。指尖灵活的变化，让人感觉好似一只只高傲的孔雀竞相开屏。她的舞让人放佛置身于异域之都，精妙绝伦。
舞毕，她跪倒在鼓上轻轻喘气，嘴角洋溢出胜利的喜悦。
“小姐，你怎么了？”绿蓉儿拿着竹片和铃铛回到了沈依楹身边。
“没有，只是有些震撼。”她看着走下场的汯钥，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请倩兮公主上场。”送走了汯钥，红玉高声迎上了倩兮。
“古琴？小姐跳舞还能抚琴吗？”绿蓉儿看到侍从在中央架上了古琴，很是不解道。
“不知道。”沈依楹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倩兮要如何应对。
只见倩兮飞身来到舞场中央，她已换上了一身白衣，和汯钥可谓截然不同。
白色水袖轻轻挥出，勾着古琴一声长鸣。
“唰——”倩兮从腰间抽出宝剑，如迅雷一般甩开。
“剑舞！”沈依楹简洁地说出这两个字。
“既是剑舞，为何要用那么长的水袖？”绿蓉儿说着自己的疑惑。
“水袖是用来抚琴伴奏的。因为剑舞的精妙取决于环境的宽窄，如若以手抚琴，那就要贴身舞剑，那舞姿与身形就会受到拘束。剑术再纯熟美感也有限。只是……”沈依楹停顿了一下道，“这节奏似乎不是那么好把握。”
的确，倩兮在音律的节奏上相较汯钥要差些，但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剑招却让人心旷神怡。
最终她以一招“追云逐电”结束了剑舞。
“请公主下场休息。”红玉示意一旁的小柔讲倩兮扶下场，“楹郡主，请您入内堂准备。”
“是。”沈依楹拉着绿蓉儿往内堂走去，正好与上场的黎夕妍打了个照面，“好运。”
“多谢。”黎夕妍点了点头走上舞场。她的舞是黑珲国特有的舞蹈，纤腰两边挂上了小小的腰鼓，粉色的衣饰装扮也是比较简练，只是在两肘的衣袖上穿了两条长长的粉色缎带。
“小姐，您要这竹片和铃铛做什么？”绿蓉儿将竹片和铃铛交给沈依楹。
“我听说东瀛有个岛国，那里的人都穿一种叫‘木屐’的鞋子。这种鞋子走起路来‘哒哒’作响，很是好听。我想在我的鞋上绑上这竹片，踩踏起来应该也会有这种声音。”
“那铃铛呢？”
“我曾经听过小孩子手上铜铃的声音，跑动起来很清脆，若把这铃铛扣在身上、手上，舞动起来一定别有一番滋味。”沈依楹一边解释，一边绑着竹片和铃铛，“对了蓉儿，你帮我把发辫用彩带绑成麻花状，等我上场时再在舞场中央摆上一个扁鼓。”
“是。”绿蓉儿照着沈依楹的吩咐绑好的辫子，然后离开了内堂。
沈依楹看着舞场内翩翩起舞的黎夕妍不免有些惊叹，她的舞姿不似汯钥那般妖娆，也没有倩兮那样轻盈凌厉，但却给人一种极至的欢愉。
她的跨步，弹跳，飞舞都彰显着自身的活力，配合着腰间小鼓的节奏，曼妙轻快。
一舞毕，黎夕妍额角的汗珠缓缓滑落，胸前不断起伏：结束了！
伴随着她的下场，绿蓉儿将那踏节扁鼓摆了上去。沈依楹从容地踏足而上，木屐轻叩石板“铛铛”作响。银铃攒动，声声入耳。
她来到舞场中央，五彩的发辫轻击着地上的扁鼓，配合着木屐和铜铃丝丝入扣。节奏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她的轻步曼舞犹如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又像鹊鸟夜惊。看着她那闲婉柔靡的舞姿放佛回到了春秋时期，亲眼目睹了西施的响屐舞！
沈依楹一个俯冲，卧倒在扁鼓之上。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只传来她重重的喘息声。
“哗——”周遭掌声攒动，皆臣服于这妙态绝伦的舞姿之中。
“小姐！”绿蓉儿跑上前扶起沈依楹，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太美了！”
“傻丫头，既然美怎么还哭？”沈依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的开口。
“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刚学的。”她说的轻松。
“什么时候学的？”绿蓉儿更是不明白了。
“看表演的时候。”她拉着绿蓉儿走下了舞场。
此时红玉走上了舞场中央，“请四位主子稍后，结果马上揭晓。”
她揭开了手中的白色信纸，高声宣布，“本场比试汯钥郡主，沁颜郡主，若楹郡主胜出！”
“怎么会这样！”汯钥不服气道。
这场比试理应是她独占鳌头的，现在却是三美平分秋色，她的优势何在？
“‘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这种意境岂是你能比美的？”一旁的刀璟渊意味深长地看向沈依楹，不紧不慢地讥讽着汯钥。
“你！”她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一刻的痴迷，那种天人合一，浑然忘我的境界，让人异常向往。
050
沈依楹听着结果，长叹一口气：最难的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经过前三场比试，若楹郡主，汯钥郡主，沁颜郡主现处于有领先地位，成败就看这最后一场了。”说着，红玉打开了最后一个卷轴，“这最后一题乃是金晟国的音律题。”
果然。沈依楹心中笃定道。
“这场比试要求四位主子自行做出一种乐器并谱出一首曲子。用这自制的乐器演奏自己的曲子。”红玉说着比赛规则，“这顺序就从刚才的顺序开始，请汯钥郡主上场，时间为一炷香。”
“即兴作曲？这……”汯钥面露难色，实在不知该如何表现。
“红玉姑姑，既然是金晟国的试题，就由依楹先来吧。”沈依楹上前为其解围道。
“这……汯钥郡主是否应允？”红玉看向汯钥，征求她的意见。
“就依若楹郡主的意思吧。”汯钥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就由若楹郡主开始，其余自行向后顺延。”红玉看了眼沈依楹高声宣布道。
“小姐？”
沈依楹抬手阻止了绿蓉儿的问话，轻轻抚过袖口，拿出了一片竹叶。这是刚才竹片上残留的叶片，她随手保存了下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捕捉着灵感。
“计时从现在开始。”红玉挥手示意一旁的婢女点燃了一炷香。
沈依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她将叶片轻柔地放到唇边：
“笃——”叶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乐声缓缓而起，悠扬婉转。
细细品来，一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占据心头，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
这隔世的天籁之音，宛如“又绿江南岸”的春风，悄声无息；如“随风潜入夜”的春雨，润物无声；更如朗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让人深在浮世中，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正所谓“偶入空灵仙境，沉醉不知归路。”
一曲毕，众人缓缓睁开眼睛，回味着刚才那优美的旋律……
“这可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后堂传出振音译的赞叹。
“阿弥陀佛，楹施主的曲子带老衲进入了禅定状态，枉然忘我，绝世之作！”一个苍劲地声音响起，他就是灵世禅师忘空。
“只是这曲中似乎还流露着点点悲凉。”车凯诚有点好奇地开口，“郡主，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没有。”沈依楹摇了摇头，但这首曲子却是不经意吹奏起来的，似乎有种莫名的牵绊。
“那请郡主写下曲谱，附上曲名吧。”后堂传出一个冰冷的女声，就这森冷而严肃的气质，沈依楹断定她就是红绫国的太后。
“是。”沈依楹执笔快速写出了曲谱，只是在这曲名处停了下来。
回想吹奏时的心情，她知道这是为了死难者而揍的镇魂曲，这是一种祭奠，也是一种留恋，那么……
她挥笔在曲首以篆体写下来了“奠恋”二字。
红玉接过她手中的曲谱，命人送进了后堂。
“那接下来请汯钥郡主……”
“请稍等一下。”倩兮上前打断了红玉的话。
“公主有何事？”
“这一场我弃权。”倩兮的话，让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公主这话，是说真的？”红玉不敢确定地看着倩兮，这样放弃并不是公主的性格。
“正是！沈依楹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佩服一个人，沈依楹确实有着母仪天下的才情！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沈依楹担当不起。”沈依楹并没有因为倩兮的决定而沾沾自喜，反而有些为难。
“除了你，没人担得起！我只想问在场的另两位郡主，你们确定能胜过沈依楹吗？”倩兮看向一旁的黎夕妍和汯钥。
“我想倩兮公主是对的。”黎夕妍摇了摇头，淡然一笑，“我也弃权。”
她明白不是为了救自己，她的第一场不会输，她早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
“汯钥郡主？你能赢？”倩兮走向汯钥，很有把握她赢不了。
“是，我是赢不了。但是要我承认她是天下第一，就必须让我心服口服！”汯钥倔强地开口，她很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服。
“郡主想要如何？”红玉知道沈依楹成为天下第一才女已是不争的事实，就看是否能让在场之人皆心服口服了。
“只要她能装扮出皇家的气质，我就承认她的才情！”汯钥走到沈依楹身旁，轻贱地看着她身上的服饰。
“皇家气质？”沈依楹苦笑道，“我并非皇室，为何就必须具备这气质？”
“哼。”汯钥冷哼一声，撇嘴道，“既然是天下第一才女，必然会受万民敬仰，就应该具备母仪天下的高贵气质！就你现在的装扮根本不登大雅之堂。”
“汯钥郡主，你不要太过分！”绿蓉儿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高声反击道。
“蓉儿！休得无理！”沈依楹厉声喝止了绿蓉儿的行为，“郡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服饰真的那么重要吗？”
“呵，一个人的体面先从衣着开始，若穿着不慎，只怕会遭人口舌。”她的语气十分刻薄，随后面对评审的位置：
“汯钥请各位评审定夺！”
“既然如此，若楹郡主就做到让人心服口服吧。”红绫太后的声音缓缓响起，对于女儿的弃权她可以理解。对于汯钥的刁难，她更想知道沈依楹是否具备母仪天下的气质。
“母后……”
“公主别失了身份。”太后没有让女儿继续说下去，只是冷声警告道。
“既然太后也认为如此，依楹从命就是。”沈依楹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请各位稍后。蓉儿，跟我来。”
“是。”
沈依楹带着绿蓉儿走进备舞的内室，“那件红色华服呢？”
“在这。”绿蓉儿将包袱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小姐要换？”
“事到如今，只能穿了。”沈依楹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她是打算胜出后，面见圣上才换的，现在……
“那发饰……”
“做成宫廷式的盘发吧。”她伸手解开了头上的发辫，“用上出门时娘给的那套首饰。”
“是。”绿蓉儿点了点头，动手为她装扮起来。
不多时，沈依楹在绿蓉儿的搀扶下走入了舞场内。
“哇哦——”场内一阵哗然，刀璟渊更是被她那浑然天成的贵气所吸引。
沈依楹一身绯红色的拖尾华服，衣饰上绣着金色的孔雀和牡丹，绣线上撺掇着一颗颗精致华贵的宝石，整件霓裳几近奢华。她的长发被高高挽起，那花式好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发间装点着镶金装的红宝石簪花，雍容典雅。
眉宇间经过胭脂的妆点显得更为精致，眉心那点梅花样的额妆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娇媚。
“‘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的句子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刀璟渊兀自感叹道。
“妙，真是妙！”宫中礼乐邵志泽缓缓走出后堂，来到沈依楹面前，“若楹郡主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淡妆的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浓妆的她“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邵大人。”沈依楹微微欠身，她的声音轻柔温婉，好似出谷黄莺一般动人。
“郡主客气了，你果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邵志泽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随后面对后堂，“里屋的四位先生可还有异议？”
“哈——邵大人说的正是我们四个想说的！”车凯诚朗声大笑，携同振音译、王煜得、胡华意一起来到了场内。
“天下第一才女，沈依楹当之无愧！”胡华意与王煜得连连点头。
“邵大人，你何以为沈依楹这身装扮而折服？”太后的声音从后堂传出，言语中有着明显的不认同。
“启禀太后，楹郡主的才华我们有目共睹，她的贵气则因这发式与妆容。”邵志泽指着沈依楹的发式和妆容道：
“楹郡主将发丝以丝线分股拢结，拧成螺旋状盘于头顶，这也是宫廷最尊贵的发式——碧螺式。”
“她做得这个发式不是偶然，而是深知宫廷礼仪！”车凯诚接着邵志泽的话道，“楹郡主是用衣着来决定发式和妆容的。”
“面对这样一位美貌无双，德才兼备，又深知宫廷礼节的佳人，谁还能说她不是天下第一？”邵志泽环顾四周，矢口反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楹郡主确实实至名归！阿弥陀佛。”灵世禅师忘空一派长者之风，微微点头称赞。
“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哀家就承认她是天下第一才女！”太后明白这是众望所归的结果，也就不再刁难了。
“阿弥陀佛。”
“汯钥郡主可还有异议？”倩兮来到汯钥身边，故意调侃道。
汯钥早已被沈依楹惊艳的出场惊得说不出话了，她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
“汯钥郡主，你倒是说话呀。”倩兮推了推发呆的汯钥道。
“啊？”她回神，小声开口，“心服……口服。”
黎夕妍见汯钥点头，高兴地来到沈依楹身旁，“太好了，恭喜你楹郡主。”
当她说出这句祝福的时候，也意味着她甘心认输。不管是这场比试，还是在那个人的心里，她都是输家！
“谢谢。”沈依楹淡笑着接受了她的祝福，在这一瞬间她也清楚地知道，只有她才能做他的皇后。只希望她能幸福！
“现在宣布，天下第一才女乃是金晟国若楹郡主——沈依楹！”红玉站在高台上高声宣布，“现在请若楹郡主，进宫面圣，答谢圣恩！”
“其余三位主子请移驾绫溟宫，太后设宴款待！”
沈依楹无奈叹了口气，出于礼节她必须面见红绫国君主，只希望一切快些结束，她有点想家了。
“小姐？”绿蓉儿看着她，不禁有点担心。
沈依楹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是，那您早去早回。”绿蓉儿目送沈依楹离开，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似乎是什么不祥预兆。
“放心，我还要跟你一起回去见娘呢。”沈依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她走在面见君王的长廊上，心中感叹：
娘，如您所愿，女儿赢了。可是，真要用这个身份去报仇吗？
她的心情惆怅不已，但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今后那惊天动地的转变！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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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明天开始第四卷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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