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宋代苏轼不仅诗词写得好,还是一位着名的美食家。接下来这道东坡环饼可就是因他闻名的。”倩兮指着白玉盘中的金色圆饼道。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沈依楹伸手捻了一块环饼,轻轻咬了一口。
“好一句‘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依楹可还记得苏轼对此环饼及厨娘的赞誉?”她是诚心想考沈依楹。
“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沈依楹放下手中的环饼,郎朗到来,“可是此诗?”
“妙哉,妙哉。真不愧是金晟国第一才女!”倩兮连连拍手称好,自觉对方才识渊博。
“这才女之名实不敢当。反倒这出题之人让依楹心生佩服。”沈依楹对如此试才之法颇感欣赏,故直率地点了出来。
“依楹这是在夸倩兮,还是怨倩兮呢?”她不动声色地反问,心中并不反感。
“自然是夸赞。不知这下一道菜又是什么?”她有些期待地看着端盘上桌的侍女,不自主地询问道。
“山暖已无梅可折,江清独有蟹堪持。依楹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这蟹可是个好东西,尤其是此时秋中之蟹。那蟹黄与蟹膏正是最饱实之时,倩兮这句陆游食蟹的名句用的恰到好处。”她随手捻起一只蟹钳,用竹签挑出里面白嫩的蟹肉,“这可惜有肴无酒。”
“看这时令,自然要烫壶清爽的菊花酿了。”说着她轻拍双手,一壶温热的菊花酒便放到她们面前。
“依楹请。”
“请。”二人执杯相敬,随后一饮而尽。
“喝着这菊花酒,不免让我响起杜甫的《云安九日》:
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身在如此情调中,沈依楹不免有些诗意,随性诵读起来。
“谈到菊这位花中隐士,我这也想到一首: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好一首《忆菊》,那我也对上一首: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忆菊对菊梦,甚好。”
“只可惜有酒无乐,辜负了我俩这番诗意情怀。”她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还不简单。”说着她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张琴,“若不嫌弃就由依楹你抚琴,我舞剑如何?”
“好!”沈依楹接过古琴,轻轻拨弄了两声,看向倩兮,“开始了。”
“嗯。”倩兮取出随身佩剑,随着乐声辗转起来。
沈依楹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剑法,不免惊叹,顺口诵起了杜甫描写公孙大娘舞剑的诗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诵毕,乐毕,舞毕!倩兮以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收势!
“啪啪啪!”一曲舞毕,在场之人无不鼓掌称好。
沈依楹将古琴交给绿蓉儿,而后走向倩兮,“想不到公主竟有如此精湛的剑术,实在叫人由衷佩服!”
“依楹过奖了,与你相比这不过是皮毛罢了。”倩兮收起剑,拉着沈依楹在餐桌边坐下,“以后还请郡主多指教。”
“不敢当,日后有机会,你我就相互切磋吧。”
“嗯,也好。”她点了点头,给仝昶恒使了个眼色,“上茶!”
“是。”
仝昶恒立刻奉上了红绫国白云峰上的白云茶:“公主,郡主请喝茶。”
“嗯。”沈依楹轻嘬了口茶,频频点头道,“早就听说过此茶的盛名,今日一尝果真不同凡响。真乃‘佳茗更似倾佳人’!”
“这茶也同样是东坡先生钟爱之物,为此他还写下了‘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的诗句。”倩兮轻轻拨弄着杯中悬浮的茶叶,娓娓道来。
“茶是好茶,舞是剑舞,酒是美酒,肴是佳肴,宴是雅宴。只是天色已暗,不得不散席了。”沈依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叹惋道。
“嗯,天色是不早了,你我确实应该早些休息,静待明日之试了。”说着她便起身转向仝昶恒,“撤宴!”
“是!”仝昶恒受命后,立刻安排人手收拾桌面。
“依楹,你就早点进屋休息吧,我也回房了。”或许是酒性的发作,倩兮走起路来有些轻晃。
“嗯,那明日逸仙居再比过。”说着沈依楹便在绿蓉儿的搀扶下往屋内走去。
“好,明天见!”倩兮亦在小柔的陪同下,走进了自己的寝室。
来仪客栈。
“咻——”
一个黑色身影闪过,消失在夜幕中。
“少主。”冷逸龙的身影从漆黑的屋内传出。
“探得何事了?”欧阳戕仪有些懒散地坐在窗台上,目光凝视着远处皎洁的明月。
“适才倩兮公主在幽羽雅阁设宴款待了沈小姐。”
“倩兮与沈依楹同住?”欧阳戕仪颇感奇怪,转头看向冷逸龙,“这是红绫国有意安排的?”
“好像是倩兮公主的意思。”
“倩兮?”他瞥嘴淡笑,转头遥望天边的皓月,“她很聪明,懂得用这个办法来探虚实。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你去休息吧。”他挥退了冷逸龙,独自遥望窗外,想到昨晚在酒肆内的事,不由叹了口气:
“楹儿,你昨晚到底怎么了?为何事醉得不省人事?”
一想到昨晚的情形,他的心不由地担心起来。
046
晨曦的日光暖暖照进窗台,沈依楹困懒地打了个呵欠,缓缓起身。
“小姐,您醒啦?”绿蓉儿放下了盆中刚打的洗脸水,走向床边。
“嗯,今天算是个大日子。”她在梳妆镜前坐下,拿起檀木梳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那小姐您今天穿哪件衣服?”绿蓉儿将衣物摊开在床上,实在拿不定主意。
“嗯……”沈依楹转身看着那几件衣服,想一会儿道:“那件鹅黄色的吧。”
“这件好是好,可今天的场面似乎有点小家子气了。”绿蓉儿拿起黄色绸制纱裙仔细端详着。
“是吗?那你觉得哪件好?”
“小蓉倒是觉得这件红色的正装不错,一来红绫国喜红,小姐穿这个一定能赢得百姓的眼缘;二来这件衣服装饰得比较华丽,小姐穿着去逸仙居也比较体面。”
“红色?过于张扬了。”她轻轻摇头,“还是黄色的看起来舒服。”
那件红色华服乃是临行前太后命人送与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去穿的!
“可是……”
“不妨事的,我本就不是什么皇亲贵族,无需如此隆重。”她放下梳子走到床边,“帮我更衣吧。”
“嗯。”绿蓉儿见沈依楹如此强硬,只好点头为她更衣。
“那梳什么发式呢?”她拉着沈依楹坐到铜镜前,解开了她微挽的黑发。
沈依楹轻扯过一丝秀发,观望了一会儿,“直接束起来吧。”
“这怎么行!”绿蓉儿惊呼出声,“如若直接束发,小姐在装扮上就输给其他三国才女了!”
“既然选的是才女,比的自然是才艺,你又何必担心呢?”沈依楹淡笑着绑起发丝,毫不在意外表地装扮。
“鸾轿已到——”屋外传来一声长号,“请公主、郡主上轿!”
“小姐……”
“我们走吧。”沈依楹沉着地起身往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对了,把那件红色华服带着,试后红绫国皇帝或许会召见。”
“好。”绿蓉儿立刻跑到床边收起了那件衣服,正想赶上,脑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有衣无饰,大殿相见只怕略显不敬!”于是她又跑到梳妆台前,揣了一把金银首饰怀中。
“依楹,你就这身打扮?”倩兮看得目瞪口呆,大感惊奇。
“嗯,衣服不过是装饰,无关紧要的。”她点了点头,回应着倩兮的惊讶。
“也对。那稍后见吧。”倩兮转身坐进鸾轿,心中则为她的洒脱而暗自叫好。
“小姐。”绿蓉儿跟到了沈依楹身旁轻唤出声。
“都带好了?”
“嗯。”
“那我们走。”沈依楹扶着轿沿坐进了鸾轿……
“刀璟渊!你还不过来扶着本宫!”驿馆内另一边传来汯钥娇纵地声音。
刀璟渊不以为然地抓了抓后脑,懒散地开口,“鸢儿,你还不快点扶着郡主!”
“可是……我手上还有这么多东西……”鸢儿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委屈地低声说道。
“刀璟渊,本宫要你扶!你想违抗不成?”
“不敢。”刀璟渊撇了撇嘴,走到汯钥身旁,一搂腰将她架上了轿。
“你!”汯钥羞愤地瞪着他,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
“微臣是怕郡主辛苦,所以干脆代劳了。”他戏虐地回应着汯钥的怒火,心中暗爽。
“起轿!”汯钥用力甩下来帘帐,震怒地开口。
若不是衣着华丽,又怕有损体面,她一定会当场甩他耳光!
“刀璟渊,今天的羞辱我一定会让你双倍奉还的!”
另一头,黎夕颜轻声细语的声音从銮驾内传出来:
“玉珠?”
“郡主,有何吩咐?”玉珠透过侧面的轿帘发问道。
“要不要到了?我有些气闷。”黎夕妍的面色惨白,似乎身体不适。
“郡主,您晕轿?”
“嗯。”她气虚地点头,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坐轿子,晃得胃里难受的紧。
“郡主您再忍一会儿,就快到了。”
“嗯。”黎夕颜仰头靠在椅背上,此刻她双目微闭,眉头深锁,似乎很痛苦。
*
四顶鸾轿在逸仙居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到了。郡主您快下来透透气。”玉珠赶忙拉起轿帘,扶着黎夕颜下轿。
“呕……”黎夕颜腹中顿感反胃,做呕吐状。
“郡主……”玉珠和玉莲轻抚她的后背,希望能为她顺气。
“怎么了?”沈依楹见此情形,关心地来到黎夕颜身边。
“不妨事,只是有些头晕反胃。”黎夕颜脸色苍白地解释着。
“哦,我这里有些新鲜桔瓣和陈皮露,你就着桔瓣闻一会儿,再喝几口露汁,应该就没事了。”她从怀中取出两个瓶子,清楚地解说着。
黎夕颜虚弱地点头致谢,“多谢若楹郡主。”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沈依楹将东西交给了玉莲,转身往逸仙居内走去。
“想不到黑珲国的郡主身子如此娇贵,连做个轿子也会晕成这样!”汯钥想到刚才那幕,不免刻薄地嘲讽几句,“若只是胆怯,不如现在称病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你!”玉珠正想为主子讨回公道,却被黎夕颜制止了:
“郡主放心,夕颜定不是临阵退缩之辈!”说着她便挺直腰杆走进了逸仙居!
“哼!走着瞧!”汯钥冷哼一声,轻甩衣袖往居屋内走去。
这一切看在倩兮眼中,了然于心:“小柔,我们走。”
*
逸仙居内居屋正厅之上,站着一位身着红色宫服,气质沉稳的老姑姑。
“老奴红玉给各位主子请安!”她的声音低沉有力,含带着公式化的问候。
“红玉姑姑有礼。”沈依楹首先站定回礼,其次是黎夕颜与倩兮。
汯钥则目中无人地看着面前的老女人,“今日比试,考官何处?该不会是一个老宫女吧!”
“呵——郡主请稍安勿躁。老奴只负责出题,评审之人皆在后堂。”红玉毫不介意她傲慢的气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那后堂都是些什么人?”她可不认为无名小子能评出什么天下第一。
“郡主放心,后堂的五位评审皆是当世之杰!分别是天逸居士车凯诚,别世琴师振音译,能工画将王煜得,鬼斧书生胡华意以及宫中礼乐邵志泽。”
“厉害”听着尔上五人的名号,沈依楹暗自震惊。此五人不是隐居室外的高人,就是才高八斗的能人,红绫国能请到这五位做评,自有其过人之处!
“另外,灵世禅师忘空及本国太后也将入座旁评。”红玉纵观厅内四人,平淡地补充到,“不知四位主子是否还有疑问?”
四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她们都明白评审的实力。
“既然如此,老奴就说下比赛的试题。”红玉轻击两下手掌,一个小侍女碰上来一个装着四份卷轴的托盘。
红玉接过托盘,声音洪亮,“这盘中有四份试题,分别是金、红、紫、黑四国所出试题。完成这四题之后,若未能分出胜负,则由出场者出题,所出试题转交五位评审审核,单选一题做考。胜者则是天下第一!”
“绕死我了,真复杂!”汯钥长舒了口气,小声嘀咕着。
“汯钥郡主可有疑问?”
“没,没有。”汯钥摇了摇头,一个劲地否认道。
“那其他主子可还有问题?”
沈依楹,黎夕颜以及倩兮各自摇了摇头,等待着第一题。
“既无疑问,老奴便开题了。”红玉随手拆开一个卷轴,郎朗读来,“此题乃是红绫国之题,比的是书法!”
“书法?这么简单。”汯钥大叫简单,时不时地看向倩兮,“红绫国出题的水平未免太低俗了!”
“汯钥郡主先勿下断言,此书法比的是身形与笔法的结合。”红玉打断了她那自命不凡的话语,冷静地说出试题规则,“传统书法讲究心手合一,也就是所谓的眼到,手到,心到。而我们的试题,则要求四位主子在动态的情况下写完一句诗。”
“到底是怎么样?”汯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四位主子请跟老奴走。”红玉带着她们来到屋外,各国随从皆在此处候着。
红玉指着面前的四个悬空高台,“主子请看,面前的四个悬空高台之上分别挂着四块红色丝绢。”
“不是要我们在那么高的地方写字吧!”
“正是。四位主子必须飞上高台,解开丝绢,在下降的过程中写完诗句!”红玉点了点头,阐明了书写方法。
“这不可能!我不会武艺,如何能飞身上去?”汯钥看着高台,高喊不公,“这不公平!”
就连一旁的黎夕颜也大感艰难,这对她来说根本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郡主莫急,汝等皆有护驾侍卫,可由他们送至顶端,只是一旦书写开始,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还是不公平。”
“郡主还有何顾忌?”
“有武功的可以利用轻功延长在空中逗留的时间,这对本宫公平吗?”
“郡主请放心,在下落书写过程中,任何人不得施展轻功。如有违者将以弃权论!”红玉有条不紊地解释着。
“这还差不多。”汯钥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旁的刀璟渊道,“刀郎中,一会儿可就劳烦你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堂堂郡主会用‘劳烦’二字?”刀璟渊掏了掏耳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别得寸进尺,这场输赢与紫冥国荣辱相关,你也不想我出丑于人前吧!”汯钥知道就算刀璟渊如何讨厌自己,但是对紫冥国却依然忠心。
“成,我送你上去就是了。”被汯钥压了紫冥国这顶高帽子,他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只好戚戚然地答应了。
叶明基看了眼面前的高台,走到黎夕颜身旁,“郡主放心,末将一定将您送上顶端。”
“多谢叶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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