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啊……”

浅浅摸着小狗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似无心地说道。

因为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小狗，所以……我们终于有了一件共同拥有的东西了。

世勋也用手托起了小狗爪，拼命忍着脸上快要抑制不住的微笑。

“好，就叫年糕。”

504号病房的灯一直在亮着。

男人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脸上的微笑依旧平和，他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菲菲，你很累对吧。”

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响，没有人回答。

男人闭上眼睛，往日的记忆就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

“整整十年了，从我刚见你的那天起，那个时候，我还为了大学的社会实践报告在游乐场里做调查……”

“今天因为是我的生日所以我才会把气球免费给你们哦，喂喂你，给你气球竟然还不和我说声生日快乐！”

十月初，天空上的太阳还是很耀眼，但是温度已经开始大幅度降低，持续握着笔的手已经僵硬了，他刚把手放到嘴边呼着哈气，就听到身后一阵吵闹。

他没有回头，明天是交报告的最后一天，要多整理出一些素材。

“佳佳这个粉红色的给你，娇娇你别哭，给你这个上面印着白雪公主的，不行不行，恩静这个加菲猫的不能给你姐姐要留着，给你人鱼公主的好不好？”

孩子的哭声和这个女人的说话声莫名得让人心烦，他皱眉，迫不得已回头。

一回头则误终身。

这句话说得真没错。

明媚的阳光下，那个女孩裂开嘴大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真的是没心没肺的大笑，连眼睛都挤成了一条可怜的小缝，一只画着大大加菲猫的气球就在她的脸庞，莫名相似。

他忍不住乐出声来，真的几乎一模一样，要知道他可不是爱笑的人。

女人听到笑声，稍转过身，斜睨着他，收敛了笑容，只是邪邪地勾起嘴角：

“帅哥，你笑什么？”

“就像世勋说的，你长得也不算太好看，学历低得让人难堪，还天天穿着颜色那么奇怪的衣服，可是我喜欢你什么呢？菲菲？”

男人轻抚着女人插着针管苍白的手，从床边的那个袋子拿出指甲刀细心地修剪起来。

“等我攒够了钱，我一定要开一个特殊的咖啡厅！”

女人嘴里叼着勺子，打量着这个咖啡厅四周的摆设，最后嫌弃地得出结论：

“不像这个，难看死了。”

正端来咖啡的女服务生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对面的男人抿着嘴苦笑。

“那你要开什么样子的咖啡厅呢？”

女人的眼睛里顿时亮起了小星星。

“我要开一个没有窗户的神秘式环形咖啡厅，外面最好是用比较挡风的牛皮包裹住，在入口处一定要建一个迷宫，恩……最好是难一点的迷宫，让客人们不能那么容易的进来。”

男人面露难色。

“没有窗户倒是次要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建成环形的，还有客人们走不出迷宫可是会走的。”

“我要开的是一间情侣咖啡厅，只能是情侣来到这里，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奇数了，如果是情侣咖啡厅那数字一定会是偶数啦！迷宫是为了让这些情侣们知道，寻找到爱情，过程一定是非常困难的，他们若是连寻找出口的耐性都没有，那么他们就没有资格进来这里。”

女人说的话虽然浅显，可是细品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啊对了对了，环形是因为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旋转木马！！！”

“什么？”

男人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院长给我讲过很多童话故事，那里的王子都是骑着白马过来接公主的，我要把一座旋转木马搬进我的咖啡厅里，那么多那么多白马，我可以天天骑着等我的王子！”

女人美滋滋地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的咖啡厅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给客人们每个都发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一些小礼物，他们可以选择其中一件在下次来的时候领取，然后这些卡片我都要挂在咖啡厅里的一根长长的绳子上，有多少客人我就挂多少！”

女人的笑带有极强的感染力，像是太阳，照的他的心总是痒痒的。

“你咖啡厅的人数一定会是奇数的。”

他低头，轻啜咖啡，看到对面女人郁闷的表情使劲忍住从胸膛就开始的发笑。

真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笑了。

“因为你永远是多出来的那个人，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又不是顾客，也可以不算里的……不过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数字强迫症厉害得很。

他轻轻握住女人放在桌子上的手。

“很容易啊……嫁给我不就好了。”

“天知道我当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口，可是你总说我说的那么容易一定是一时兴起……菲菲，你一定很开心对不对，有了自己的爱情，有了自己的咖啡厅，还有了一个那么可爱善良的弟弟，最后……还有了我们的孩子，可是，我却亲手毁掉了我们的幸福。”

“oppa，你怎么还不来啊，游乐园里因为故障都停电了，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咖啡厅里。”

手机里传来的撒娇声让男人嘴角的微笑更深了。

“那你就先去车站旁等着我，数数你最喜欢数的那只交通灯，数完10次我就到了。”

“好吧……吴世勋那小鬼还不过来，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了……”

直到放下电话，女人的小嘴还在不停地嘟哝着。

男人笑着在餐厅的墙上贴上印有加菲猫的图片，那是她的最爱，他知道。

然后呢？然后呢……

“先生，我们想核对一下刚才事故的情况。”

刺眼的红色灯光让他手上拿着的单子一片红色，可是单子上面“菲菲”的名字更加刺眼，刺得他马上就要流下眼泪。

“事故发生在XX游乐园大门前面的马路上，一个女人把车停在路边后没有注意到副驾驶上的孩子开门下车，菲菲女士为了救这个孩子不幸发生意外正在抢救，先生请问你们认识这个孩子吗……”

“出来了！怒那出来了！”

世勋的声音。

仿佛一阵天旋地转，他不记得下面发生了什么，只勉强记得医生遗憾的表情和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身影。

“菲菲，你说，如果我没有让你去公交站，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记得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10月08号，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世勋今天领来的那个女孩子，刚好是1008个客人，那个女孩很爱笑，和你一样善良，记得你和我说过，笑容是这个世界最温暖的东西，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它，所以我不知疲倦地微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第一个反应都是微笑，像你一样，可是我好累啊，今天让我歇一歇好不好……”

“你很难过对不对，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你天天只能这样躺在床上，菲菲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可是那次我真的吓坏了，医生们告诉我你的情况太稳定了，下一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我太害怕了，所以我和你说如果你走了，我绝不在这个世上独活，是不是因为这句话，你咬着牙挺了四年？”

泪像决堤般涌了出来。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幸福与我们擦肩而过，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世勋说的对，我该放你走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照顾我们的咖啡店，照顾世勋，我们的宝宝在天国一定很寂寞吧，你记得告诉她，爸爸是因为太爱妈妈了所以才放你这么晚去见她，爸爸不是不要她，爸爸永远爱她。”

心电图还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可是男人知道，一切都变了。

“菲菲，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男人的泪滴在女人的手上，冰凉。

22岁，我们相识相知

24岁，我和一个有着特殊癖好女人的结婚，还开了一个奇怪的咖啡厅。

26岁，我们有了自己的宝宝。你，永远不会对我笑了。

31岁，再见，我最亲爱的你。

2013年8月21日23点18分，504房，持续五年的植物人病人菲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