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也跪在印宗面前磕头说:“佛门敬重僧宝。僧宝是佛道延绵不断的象征。弟子现在还是在家俗人,让大师礼拜,真是罪过!请大家快快起来,不要折煞弟子。”
印宗哪里肯起,跪在地上说:“僧宝虽是佛门所重,却也只是一种形式。身出家重要,心出家更重要。内心念念不忘苦难众生,身体则不辞劳苦地度化他们,如此身心勤奋,才是真正出家。印宗比起大师,自愧不如。”说完,印宗又拜了下去。慧能也只好跟着下拜。
看他俩互称弟子,相互叩拜,来添茶水的婴行扑哧笑了:“地上是不是有很多的米啊?看你们两个,活像是抢米吃的小老公鸡!”
慧能、印宗相视一笑,互相搀扶而起,双双携手走到椅子旁坐下。慧能接过婴行续过的茶,抿了一口,诚恳地说:“十八年前,弟子虽蒙五祖大师垂爱,将衣钵托付给我,却未来得及祝发为僧。现在,我自认为机缘已到,不知弟子有没有这份荣幸,请印宗大师为我剃度?”
印宗大师哈哈一笑:“能为六祖祝发,是贫僧的荣幸。但是,我印宗何德何能,敢做六祖的剃度师父?”
慧能说:“只有身出家、心出家,才是真出家。弟子追随大师出家,是为了弘扬佛法,请大师成全。”
印宗大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作为你祝发仪式上的剃度师,是一个无法省略的形式。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请六祖答应。”
“请讲。”
“您虽然执意要依律拜师,但是,您是一代宗师,德学都在贫僧之上。因此,剃度时,我是您师;您出家之后,即是我师。您得容我以子之礼服侍大师。”
“这……”
婴行说:“你们这些佛门高僧大德,干脆去跟孔夫子学习《礼经》吧!哪儿来的这许多客套?看得我都倒牙啦!”
“婴行,你别太放肆,让六祖笑话。”
慧能一笑道:“婴行呀,你的名字起得真好,你真不愧为婴行。”
“你也知道我名字的典故?”
慧能点点头:“佛陀在《涅槃经》中说,菩萨所修行的行法,其就有天真无邪、正直磊落的婴儿行。愿你永保这份率直纯真。”
婴行很少受人赞扬,高兴得忘乎所以,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因此,你必须让我做大弟子。”
印宗大师和他开玩笑:“你若是大弟子,我呢?”婴行端上茶壶就跑了。
慧能转向印宗:“印宗大师,剃度的事……”
“好啦,就这样决定吧,六祖大师剃度的吉日,就定在正月十五上元节吧!”
“当、当、当……”洪亮的钟声响起,法性寺全体僧众从各个角落向菩提树下的戒坛集合。信众们从四面八方赶往法性寺,争相目睹一代祖师的剃度仪式。
寺院里张灯结彩,装饰一新。道路两旁悬挂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彩旗。一百七十年前,智药大师手植的菩提树,更是显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树下的石碑碑文已重新描过,智药大师一百七十年前的预言文字,像黄金所铸,熠熠生辉。
东土耶,西土耶,菩提圣树灵根不二;风动焉,幡动焉,禅宗法要一脉相传。夕阳照来,雄伟的大殿庄严肃穆。阵阵清雅的梵唱在花木丛中萦绕,在天地之间回旋。大殿里百盏油灯齐燃,檀香氤氲里,佛坛上金光灿灿的佛祖释迦牟尼神态怡然地微笑着,圣洁而又亲切。佛像前跪着虔诚的慧能。
印宗大师拿着一把剃刀,一刀一刀剃下慧能的头发。灯光下,长发纷纷落下。慧能热泪盈眶,泪眼模糊中,娘亲的慈容、爹爹的痛苦、五祖大师的背影……一幕幕在他眼前掠过……剃度完毕,在众人礼请下,慧能坐上了镶金的宝座。他身披历代祖师传下来的袈裟,浑身散射着奇妙的光辉。
印宗大师激动地说:“二百五十年前,求那跋摩大师的预言,一百七十年前智药大师的祈盼,今天终于实现了。这是南国佛界千百年来未有的盛事,是天下众生的洪福!南无六祖大师!”
众僧俗随印宗大师一起跪拜:“南无六祖大师,南无六祖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