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珞宁的声音温温的,由她抱着。
“给我买只熊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想抱着。”
“好,明天就买。”
“嗯。”
“把我放开,我开车咱们回家。”
“嗯。”
再一次回到半山别墅,一切的味道、场景都是熟悉的。夕林站在客厅中央,怀里还抱着她从快餐店里买来的全家桶。如果忽略她脚下那双高跟鞋不算的话,那此刻她的模样,就像一个仍处在青春期里的小姑娘。
她站在客厅里来回张望,珞宁只能宠溺的摇摇头,像个刚把孩子接回来的家长,换了拖鞋,把车钥匙丢在玻璃茶几上,随口说道:“来,姑娘,我领你到客房去。”
是第一次来吗?
已经不是了。但她还是乖乖的点头,抱着全家桶跟在珞宁身后。因为珞夕林的脑子一到晚上休息时间就自动开启反应迟钝模式。现在她急需要休息。主卧在二楼,旁边有一间是客卧,珞宁推开客卧的门,打开灯。
家里所有的装修模式都是以简约为主的,这间也不例外。一张双人床,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床单,床头按了一排不规则形状的书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放着几本书。床头左右各放着有数学几何形状的白色矮柜,柜上放着灯。床的正北面有一扇半圆形的窗户。两端挂着的窗帘跟床单是差不多颜色,都是浅蓝色为主。窗帘的尾端被包上去,用金丝流苏带系着。
这一间房被隔成了两处,这只是外面的部分,里面与外面被一扇玻璃门隔开。玻璃门里是洗漱的地方。亮着微暖的灯。
夕林迷糊着眼,在门口站了半天,还是珞宁察觉身后没动静,转过头,把她给拉进来的。
“这里还行吗?”他问。
她呆呆的嗯着,眼皮在打架,现在除了睡觉她什么话都不想说。揉了揉眼睛,瞪了他一眼,奇怪了,没有见到他之前好好地,能从淮海路一下走到外滩去,怎么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想睡觉。难道古龙香水里添加了迷魂香?
说完,他推开玻璃门,不久后里面传出来流水的声音,他在给她放洗澡水,可夕林才无心管那些,把全家桶放到床头柜上,直接趴着睡过去了。
珞宁出来喊珞夕林洗澡的时候,却在床上看到一只爬行的乌龟。嘴角抽搐,啧啧,那睡相实在不雅。珞宁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这孩子是怎么睡的呀!他走过去,半玩下身,手放在夕林的腰上,轻声唤她:“宝贝,起来洗个澡再睡。”
她不吱声。
珞宁无奈,再叫了一遍,这下某个睡相像乌龟的人皱眉了,轻哼了一声。
他调了个头,走到窗前,手放到她的颈下,把她抱起来:“宝贝,洗个澡再睡。”
珞夕林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是珞宁,噘嘴,不理他就要往身后倒下去。珞宁拉住她,耐着性子开口:“听话,洗个澡再睡。”
她微恼,闭着眼睛支支吾吾:“珞宁,我告诉你,你现在把我放到水里面我保证会淹死!”既然被他拉着,她干脆扑倒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头往里蹭了蹭:“所以,不洗了,不洗了。”
珞宁倍显无奈,此刻的亲身经历让他感受到,原来“宝贝”不仅是父母或是夫妻给与的爱称。宝贝还有一个意思是你真的遇到了宝贝,你的宝贝。
生气的妻子、撒娇的妻子还有怀里这个睡的迷迷糊糊的妻子,珞宁垂下眸,看着珞夕林,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墨色的眼眸窜入一抹流光,她的存在填补了他心口的荒凉,看似是她在蹭自己的怀抱,实际上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她想靠近他。
轻柔的声音混入着安静的房间里,他说:“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只是有你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胆小的人,小时候怕身份给你带来伤害,长大了怕身上的伤吓到你。我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在你面前还是变成了那样的人。你的丈夫这样胆小,你一定很累吧。”
每个人心头都有一道伤,珞宁心头的伤便是珞夕林。年少时父母对她的排斥,和她的坚强。那样的她,给了他爱的勇气。被烧伤的时候,他满脑子里都是珞夕林的影子,她的笑容、她的倔强、她的迷糊,在那一瞬竟全部变成他遥不可及的梦,谁在急救床上,抬手拼命的抓都抓不到。
那时候,他会想他从来没有给过夕林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给。自己怎么可以那样卑鄙的把一身残缺给她呢?17年5月13号那天李海扬和何惜晴结婚,何惜晴不知道如何软磨硬泡,终于让夕林答应回来参加婚礼。那天是他们时隔四年之后第一次见面。他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中,知道他们彼此还爱着。所以,在那天他突然决定求婚。如果她不答应也没关系。以前都是她在追他、爱他。这次换他来。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不管费多大力气,哪怕一切从头来过,他都要把那句: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变成现实。
珞宁俯下身,吻在夕林的额头上:“这一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任何人守在你身边,我都不会愿意。”说这话时,她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了。怎知没有,珞宁所说的每一句话,夕林都听到了,眼泪弄湿了眼睛。却在他俯身吻她的时候偷偷装睡。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事情,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先前夕林还吓唬苏毓敏她们,说自己入戏太深。可到了后半夜,她自己竟睡不安稳了,梦境里,她和珞宁竟真的变成了白柔和夏天蓝,在医院醒来的那一瞬,眼睁睁的看着珞宁离她而去,只给她留下一决绝的背影。
耳边全是孩子的哭声,但不是她的孩子,是美娜的孩子,她的孩子发烧了,她把他从她的病床前拉走了,还哭着说:“白柔不会死,可是伊人没了你,她会死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看到镜子里肿着一双眼睛的自己,吓了一跳。
“天啊,这是鬼!”
扣扣扣
“夕林,醒了吗?”珞宁在外面敲门。
珞夕林思绪回笼,跑出去开门,“来了!”
男人很俊,白衫长裤,优雅矜持,所以再看自己,两者一对比,丑与美立即显现。夕林赶快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你有什么事啊?”
一只好看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手心里有一个粉色的毛巾:“冰袋。”他温温的说。
她吃惊,将手放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眼睛肿了?”
他看着她,把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忍笑回答:“看见了。”
“不许笑!”夕林瞪她,把他手中的冰袋夺了过来啪的关上门。
他站在外面,吃了闭门羹,那一阵怒风刮过,珞宁闭上眼眸,实在妙不可言……
“敷好之后下楼吃早餐,”他在门外提醒,“我送你去片场。”
话刚说完,门突然就开了,他吃惊时,夕林从里面探出头来:“我不跟你一起,到时候会被媒体看到!”
“可是小姐,狗仔队已经拍到我们的照片了。”珞宁不急不缓的说着。
见小丫头急了,他干脆单手撑在门上,故意逗她:“要不然小姐,我们干脆大方一点,跟媒体承认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珞太太如何,也省的被追了。”
“想得美!”她碎了他一口,“我干嘛承认啊我,承认了狗仔队就不追了?怕是越追越紧了吧。你当我傻瓜!”
砰,门又关上了。
门外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开门,珞宁只好敲门了:“别臭美了,早餐该凉了。”
门开开,拖着小碎步,夕林一脸委屈:“珞宁我发现,我没有衣服穿。”她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
珞宁扶额:败了!
“等着,我去给你拿。”他回到卧室,从衣柜里娶了一件裙子拿过来:“给。”
她接过:“你在等我一下。”
门啪的一声再次关闭,不过珞宁已经跟满足了,起码这次比砰要客气多了。
换好衣服下楼,罗阿姨看到她,又惊又喜。站在楼梯口:“夫人,您回来了!”
“哦。”夕林点点头。珞宁在一旁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但从罗阿姨的角度看去,夫人回来之后,先生不光会笑,而且连看她的目光都能揉出水来,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夫人,我做了早餐,您和先生赶快过来吃。”罗阿姨热情的招呼着。
两个人跟在后面,夕林用手遮住半张脸小声对珞宁说:“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呢?原来有帮手。”
那样子还挺埋怨他的。
珞宁轻笑,挨着她的头:“别恼,你要想吃,我中午就做,给罗阿姨放假。”
“中午在剧组吃盒饭。”夕林提醒。
“那就晚上。”珞宁补充。
夕林转过来看他的时候,竟发现他嘴角有隐隐的笑纹,她先是吃惊,而后又一副要惊喜而不笑的模样,她害怕着是自己看错了,但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她,他恢复了!
“珞宁。”她站住唤他。
“嗯?”珞宁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嘴角还有淡淡的笑,问她:“怎么了?”
她走上前,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她眼底全是期待,一字一顿:“你,笑给我看。”
她看着他,他不仅笑了,还晃着一口整齐的白牙。阳光洒进客厅,将他的身影笼罩在晨光里,他是那样的温柔。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感谢自己性子里喜欢简单,喜欢家里有很多落地窗,可以这样清楚的让她看到他的容颜。
她眼里已有水光浮现,摸着他脸的时候,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却又理所应当的流下来。她确定自己还有发音的功能试着开口:“你,会笑笑了。我的,珞宁有微笑了。”最后她竟破涕为笑。
命运啊,她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感谢它。终于把她的珞宁还给了她。
他看着她,那泪躺在她的眸里,清澈动人,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只有他自己,她说过,如果有一天爱上一个人,她的眼里一定只有那个人。
眼睛通往心里最神秘的地方,而她的那个神秘的地方,只放着他一个人。他把手放在她胯侧的两端,她放开了他的脸,搂住了他的脖子,额头与他抵在一起。合上眼皮,排出眸中的余泪……
罗阿姨在厨房里半天,不见两个人来,她好像领队的人,把人领丢了一样,返身出去喊时,却撞见两个人紧紧的拥在一起。
罗阿姨不再多嘴了,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们和好了。许是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盼望着小辈们能好好的,罗阿姨也就是那样的心思。如今两个人和好了,这个家就又有生气了。
早饭是打包的,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墙上的钟表在走,夕林就在地板上蹦圈圈:“罗阿姨,你快一点,我来不及了。”
“好啦好啦!”罗阿姨帮她打包着盒饭,担心她吃不饱又在餐盒里放了两块鸡蛋。
反观珞宁却是一副悠闲的样子,翘着腿,展开报纸,姿势优雅撩人,当“不急”两个字从他嘴里缓缓吐出,夕林就恼了,上前呛他:“就算你是出品方你也不用这么牛逼轰轰的吧,要遵守时间!”
珞宁把报纸放下来,看着她,一脸无辜:“刚才是谁一直磨蹭时间的?”
一句话让夕林华丽丽的萎了,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嘴巴上说不过他,先喝杯咖啡降降火,谁知刚举到嘴边,他提醒的声音透过报纸传了出来:“小心烫。”
她想起上次,就是因为喝咖啡急了,所以才烫到舌头,同样的错误不应该犯两次。
他又从报纸后探出头来,这次是对着厨房方向开口:“罗阿姨帮你家夫人再带一瓶温水。防止她半路上渴了。”
“嗳。”罗阿姨一边应声,一边开始行动,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空玻璃瓶,把量杯里面先前放好的温水灌进去,拧上盖在给夕林一块放到包里。走出来:“好了,先生夫人。”
夕林笑着接过包:“谢谢你罗阿姨。”对待年长的人,她还是很尊重的。珞宁收好报纸,不紧不慢的起身,拿起车钥匙走到珞夕林身边:“走吧。”
“那我们先走了。”夕林和罗阿姨说。
“嗯,路上注意安全。”罗阿姨叮嘱。
那日罗阿姨送他们出门,看着他们,左边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是珞宁,他年少有为,旁边穿红色蕾丝连衣裙的女人,是他的宠爱的妻子,灵秀动人。
罗阿姨关门是羡慕:“多好的一对儿孩子。”回头再看这栋房子,罗阿姨眼底有了喜色,再贵的房子,它都是家不是吗?
开车的时候,夕林交代珞宁:“等一下你把我放到片场附近,我自己走过去。”
珞宁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的路,开口问后面的人:“怎么跟我同时出现丢人啊?”
夕林恼:“你抬杠不是?”
珞宁抬眸从观后镜中看到她生气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丝笑:“既然不是,那就跟我一起出现。”
“为什么呀?”夕林摊开手,跟他辩论:“当初我们说好的,我的名字叫林夕,和珞董您素不相识。”
“您还说过跟我炒绯闻呢!”珞宁的头微微朝后,学着她的口气打断了她。
“你!”夕林无语,泄了气,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过了会儿她想明白了,硬的不行,咱来软的,起身趴在前面的椅背上,语气温软,可怜巴巴的开口:“珞宁。”
“别闹,我在开车。”珞宁显然不吃她这一套。
后来进了市区,一点一点的跟片场靠近,到最后那人竟大大方方的把车开进今天要拍摄的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两人一同乘坐电梯,但是等电梯打开时,那人竟约过她,先走了。开始他还不懂他的用意,反应过来之后,不自觉的笑了,这人啊,真别扭!
等她出现在片场的时候,珞宁已经被小方领着换服装去了,工作人员忙着布置现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苏毓敏看到了她,跑过来,刚想开口喊她换衣服,却看到她身上这身红装,不由觉得惊艳:“美人,你真的是太美了!今天怎么想起穿的这么漂亮?”
美娜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片场补妆,听到苏毓敏赞美林夕,好奇的往这边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眼,便让她蹙了眉,“林夕怎么可以这么漂亮。”
一身正红色蕾丝连衣裙,长度在膝盖以下,胸前有一片蕾丝包着,裙子款式修身,不显轻浮,却是极大的优雅动人,原先一直束成马尾的头发,今日散了下来,眉眼浅淡,嘴角含着一抹柔和的笑,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夕林问苏毓敏的时候却垂眸打量她自己穿的这一身,怎么说呢?真是败了!
早上眼皮肿,敷眼睛用了很长时间,等敷的消肿了,才发现自己没有换的衣服,等珞宁拿来衣服的时候,她没看就穿上了。结果这一身红装……
夕林从没有穿过这样艳的衣服,后来导演喊:各演员准备就绪,她才被苏毓敏急着拉到化妆间去换衣服。
今天的第一场戏,是她一个人的戏。讲的是,当她在医院醒来时,看到夏天蓝丢下她决绝离开时,从此后性格大变,回到家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整天整天不出门。
这场戏,剧组为她准备了四台摄像机,在各个方位记录她的表情。夕林进入镜头之后,赤脚坐在靠窗的地板上,穿着一身蓝布裙,领子是一片白色蕾丝,头发披散,目光空洞,抱着自己,整个人都没有了灵气。
这场戏导演要求她在面部不带任何情绪之下自然的哭出来,夕林把自己投入到白柔这个角色之中,丈夫的无情背叛,自己一生感情的托付,还有腹中这前途命运未卜的孩子,这一切足够白柔身心俱损,所以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跑出来了,这是她对这一生的答复。白柔啊白柔,你穷尽一生,只剩下眼泪了。
这么困难复杂的戏,很少有新人能够一条通过,夕林竟然一条通过,连场外导演都看痴了,迟迟不喊卡,不是忘记了时间,而是觉得这场戏应该给林夕足够的时间,她后面应该还有情绪要爆发。
果然,镜头最后,夕林拂去了脸上的眼泪(这在剧本当中是没有的,剧本里白柔的性子软弱,一切以夏天蓝喜怒为主。)她抬眸盯着镜头,眼里全是坚毅,仿佛复仇女神……卡!
导演在这时候喊卡,啪大腿站起来开口盛赞夕林:“林夕,你演的太好,太入神了!播出之后,收视率肯定大涨!”
排场中一片欢笑,苏毓敏走到镜头里给夕林递纸巾,接口:“我没说错吧,我们家美人就是个宝!”
导演哈哈大笑:“是宝!是宝!”
珞宁在化妆间里听到外面有笑声,恰好这个时候小方推门进来,他问他:“外面怎么了?”
小方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说:“导演夸林小姐演技好呢!”
“哦。”他拿来剧本,把夕林的这场戏细细看过一遍,用剧本拍头,她演技好,下一场就该他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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