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来接了?谁又稀罕你了!
一念叛逆起,珞夕林丢了手机,跑了。
“夕林!夕林!”
他们在后面喊着,但都没追上她的速度,等下楼的时候,珞夕林早已开车不知了去向。
“怎么办?要不要通知珞宁?”何惜晴抚着肚子问马克。珞宁是他的顶头上司,由他通知合情合理。
上海这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就像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她刚回来的时候,飞机在云层里还是艳阳高照,落地开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个阴暗的天气,珞氏集团门口,骄阳不见,天空阴郁,时不时有风刮过,马克低头掏手机,原先定好型的头发都被风给吹乱了。
他拨通了珞宁的手机,嘟……嘟……一直在连接当中,不过没一会儿眼前就开来一辆车,黑色的宾利,车牌号8259是珞宁的车。
他看到了他们,从车里下来跑到了他们面前问:“夕林呢?”
何惜晴不做声,马克不做声。
“已经走了。”李海扬说。
珞宁回头看了眼马路路段,皱眉望天空,这样的天气,眼瞧着就要下雨,路上又那么堵,怕有个万一。
他双手叉腰,声音有些恼:“你们怎么不拦着呢!”
三人沉默。他又往天台上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冷:“于欣还在上面吗?”
这个时候有人点头。
珞宁进去了,照列前台出来阻拦,但看到珞宁那张脸时不敢了,珞家千金的老公,珞氏的驸马爷谁敢拦?
他乘电梯上去,来到了天台。
推开铝门的那一瞬,于欣抬眸看着他,嫣红的唇角上扬,像在笑,但表情讽刺。
他走过去,她才开口,像是执行命令的隐者:“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
“你要什么?”他的声音淡淡的,与她并肩却背对着她,眼睛看向天外,不带任何的情绪。
于欣侧眸:“给我500万,放我离开。”
就这么简单吗?
珞宁有些不相信。这些年,他尝遍了于欣的招数,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他也不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但于欣接着说:“给我500万,让我离开中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打搅你和珞夕林了。”
珞宁回头,深邃的眼眸看了她几眼,唇纹加深,慢慢挑起嘴角:“于欣,类似的话我已经听你说过不下百遍,你以为我还有必要听信于你吗?”
“这次是真的!”于欣有些急了,强调:“如果你给我500万,我发誓再不踏入中国半步。”
“你跟我来!”珞宁伸手拉于欣踩到了高阶上,现在站在最高的位置,珞宁看着远处目光悠然,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于欣,你恐高吗?”
于欣往下看了一眼,从这里到地面估计有近百米高,她忙抓住了他色手臂,把脸撇到了一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珞宁转过脸问她:“你刚才和夕林站在这里说了什么?”
哼!
于欣冷笑,这下才算是明白了。
接着珞宁继续说:“如果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侥幸,你不死我给你500万,外带在送你一张美国的绿卡如何?”
于欣终于察觉珞宁变了,这个男人现在明明说着最阴狠的话,却是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一样,阴冷、狠戾、视人命如草芥。
她慌了,当心着脚下,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只是她敢往后退一步,珞宁就往前赶一步,“我想干什么?”他沉着声,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伸手掐住了于欣的下巴:“问问你都对我干了什么?”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的剪辑,轮回环绕在自己眼前,他现在在看于欣倒不如说在看那些曾经,于欣收买了他的父母,酿下了他一生的悲剧,这笔债该怎么偿还。
星星点点的火焰自那双入墨深沉的眸里窜起,人人说他是儒商,却不知他自有黑暗阴沉的一面。
埋藏在身体里那些不安躁动的分子此刻正在叫嚣着。过去可以选择遗忘,但却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他现在看着于欣,就想让她偿命!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话从他的唇间溢出:“于欣,你爱我,可我却想将你剥皮拆骨。”
眼泪从于欣的眸子中窜了出来,她害怕了:“别这样珞宁,如果你父母在世,他们看到你这样会心痛的。”
她想通过提及他的父母牵动他内心柔软的一处,可没想到这一次却彻底不管用了。
珞宁冷笑:“我的父母?不都被你害死了吗?于欣你再提他们,就不怕他们会变成厉鬼来索你的命吗!”
如果说那场大火是珞宁终身的噩梦,那么也是于欣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虽然不在现场,但那样的大火滔天,却让她不得不害怕。
没有人知道,午夜梦回时,于欣会梦到珞母烧焦的身影从那场大火里走出来,一声一句的喊着她:“于欣……于欣……”
“啊!”于欣惨叫了一声。蹲在地上手指插在发间,猛摇头:“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对不起他们!”
珞宁蹲下来,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放平,往外面看了眼:“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他们就从这里跳下去,赎罪。”
于欣抬起头,眼中浮光朦胧,却狠狠的问珞宁:“你一定要这样吗?”
珞宁看着她,不久后站起来,面朝外:“我跟你不熟。”
意思是我没给你资格让你和我求情!
“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推你跳下去,想清楚,你只有跳了才能拿到那500万。”
“疯子!”于欣不理他准备下去,可刚起身就被珞宁抓住了后领,不顾她的挣扎把她转过来,按着她的头,面朝下。
“珞宁,你疯了,你快放开我,我不想死!”于欣叫喊着,天空似乎有要下大雨的样子,这会儿风越刮的紧了,于欣乱了心神,头发、眼泪都都被卷在暗沉沉的风沙泥土中。
楼下,马克他们看到楼上的一幕,吓了一跳。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马克一惊。
“不要啊!”何惜晴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护着孩子,她知道终有一天,珞宁会爆发,却还是难以接受今日这一幕。李海扬赶紧把妻子护在怀里,考虑到她肚子里的孩子,遮住她的眼:“别看!”
于欣也看到了楼下熟悉的眉眼,便喊:“海扬、惜晴救我!”
天台之上,珞宁将于欣往前一推,她的整个人便悬在了半空,好在天台上面还有桅杆,她情急之下,死死的抓住。
面对着珞宁,于欣痛哭不止:“珞宁,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不敢了!”珞宁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笑,“记住,有些事情我不想脏了夕林的手,只能我来做!”
珞宁悠闲的蹲在她面前,因为她手抓着栏杆,暂时不会有危险,他也不伸手帮她,就那样看着。
等到她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时才伸出了手,只是把她另一只悬在半空的手拉上来,放在桅杆上,然后转身走下去。
于欣爬上来,双腿发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台阶上下来的,或许是爬,颤颤巍巍走到珞宁面前时,脸色惨白,花容失色,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眼里只有对珞宁的恨和陌生。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然后用笔划了500万给她:“别再让我见到你。”
支票他没有给到于欣手里,而是抛向空中,转身走人。
灰暗的天空下,于欣抬头看着那张纸片一点点旋落,突然觉得它已经没有任何分量,而自己对于珞宁的价值也不过如此。
但是,她还是蹲,把那张支票捡起来握在手心里,她不傻,有了钱在她或许还有机会,许久,于欣抬起眸,盯着那冰冷的铝门,呆滞的眸如同死灰复燃般狠戾:珞宁、珞夕林你们都给我等着!
珞氏集团楼下,珞宁出来之后,马克上前,在他耳旁说:“刚才有市民围观,我怕今天的事情会被传到网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珞宁凝眸看了他一眼:“如果记者问起,你就说于欣她不想承担法律责任因此威胁我。”
撂下这句话,马克看到他清冷孤傲的声音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离开。
马克往楼上看了一眼,再看那道离开的影,忽然间有种恍惚的感觉,从天台上下来之后珞宁整个人都变了……
只是他有这样的感觉吗?
他把目光看向李海扬和何惜晴,三个人的脸色一模一样。珞夕林路过花店买了一束菊,然后开车去了墓园。结婚前珞宁没有带她来拜祭父母,她知道,珞家父母并不能接受她,珞宁怕她为难才没有带她来。
可是真的就能躲一辈子吗?他真是傻,到头来,她还不是一样以珞家媳妇的身份来拜祭公婆了吗?
据说墓园是珞宁五年前买下来的,他想把这里当成家族墓。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是土黄色,好似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颜色。
她的心里烦躁极了。
登上山顶,她把一束菊分成两份,一份放在珞母墓前,一份放在珞父墓前,静静鞠躬,但那声爸和妈她却叫不出来。
珞母讨厌她,给过她一巴掌,这一巴掌透过脸打到了心里,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谁人敢动她一分呢。
珞母就敢,并且还是无缘无故的。
珞父呢?
看上去面善,是个极易相处的人,但实际性子软,毫无原则可言。这两个人,实在感染不到她的亲情。
逝者已矣,再多的埋怨和仇恨都会随风而去。但这无人的墓园里,疾驰的风,却激起了珞夕林心中对往事的不满,或许应该是心疼。
盯着二人的墓碑,一滴泪从她的眼眶滑落,她开口问:“高兴了?”她承认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几乎冷漠的不像是个人,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不是不尊重而是不能尊重。
“因为你们的猜疑,才出了车祸,酿造了那场大火,而我的珞宁为了救你们差点没烧焦成炭。你们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
你们的债让他去还,你们的虚荣心让他去满足,我问你们,他到底是你们的儿子还是你们的仆人,叫你们这样虐待!
你们怕我身份抬高禁锢了他,可是当你们走后,将烧伤的他留了下来,最心疼他的人还是我。初见面,我对你们谨守礼节,枉你们为人师表,却分辨不出真心与假意的区别。亲手害了你们的儿子。”
她用沉静的声音说着,但泪水已经湿了脸,她用手抹了一把泪,“我今天来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从今往后珞宁有我来照顾,你们放心,珞夕林有的,便叫珞宁都有。”她一字一句,“我比你们更爱他!”
这话说完,便有电话打了进来,珞夕林跪在地上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是珞宁,她按下接听键,看着眼前墓碑上的两张照片却不出声。
久未见面,思念已在她心中蓄积涨溢,若是他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她保证会忍不住大哭痛哭……不过还好,他没有。
他在开车,手机放在车前,可屏幕上却显示着她的具体位置。结婚时,他便给两人的手机都做了设置,她在哪儿,他的手机上就可以查的到。
而当时,李海扬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故意说让马克去交通局调录像,调虎离山,只是想抽空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见面之后该怎么开口。
还是躲不过的,她一再的逃跑,让他也窃了心,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对,又见不着她了。gps上显示,她去了墓园。所以他现在正把车往那边开。
他知道,她知道了四年前所有的事情一定有心结,跑去质问他的父母,心里似乎比她还要难过,不敢开口却也开了口:“夕林,你听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还好好的,你别哭,余生,我把自己都交给你好吗?”
怒号的风中,珞夕林笑了,有滴泪不争气的从她眼里跳了出来,她曲起左手第二处关节抹去:“珞宁,这就是你要的幸福吗?太过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却要抓着我狠狠的欺负,我开始讨厌你了……”
像是一场你追我赶的迷藏。当珞宁赶到墓园时,早已不见了珞夕林的身影。
她回了家,是珞家,她自己的家。
阔别四年在回到这里,佣人看到她格外的欢喜,除了故去的林叔,全都还是老人儿。
她上楼,佣人跟在后面:“小姐,您回来了,那先生呢?”
“父亲还在英国修养,我一个人回来的。”珞夕林说。
“哦。”佣人懂了,又问:“那姑爷呢?”
珞宁宣布婚礼的那一天整个上海都知道了,再加上最近于欣的事儿闹腾的欢,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小姐到最后还是嫁给了珞宁,因此亲切的称之为“姑爷。”
珞夕林的脚步停下来了,回头看了家佣一眼:“他在忙。”
“忙啊!”佣人点点头。
饶是亲切,但话问的多了,珞夕林也烦。她便跟家佣说:“我累了,要休息,你别跟着了。”
“是。”
家佣没有再跟上来,她自己一个人上楼,推开了房间的门,一切还都是离开时候的模样,尽管他们都不在这里住了,但家佣们每天打扫,梳妆台、椅子、书桌,纤尘不染。
她走到床前,想起那个时候赖床,母亲进来叫她,她与母亲撒娇,现在她回来了,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躺在母亲怀里撒娇了。
长大后,才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回忆的,并非不能,是不敢。回忆里有太多的伤,旧时光蒙了尘,封锁的都是成长过程中的疼痛。
伦敦四年的日子里她大多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每天发生了什么,她记忆不多,唯独这里承载了她所有的温暖与甜蜜。
她在床边坐下,摸着床单,眼睛红了:“妈,夕林好想您。您回来我跟爸爸身边吧!”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佣人敲门问她饿不饿需不需给她准备晚餐,她才从回忆里清醒,告诉佣人她不饿,然后起身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进浴室里洗澡。
等出来之后,已是明月高空了。
她站在浴室门口擦着湿法,无意间看到了桌角的那盘棋。手上的动作停了。
老人们说棋中包含天下乾坤,修身养性,所以她自幼随着父亲学棋,17岁那年,自己下的头一盘棋就是布局。
布一场她与珞宁的局,情爱追逐的局,后来证明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她走过去,将那盘棋丢进了垃圾桶里,发誓以后再也不碰。
现在是晚上八点,应该是伦敦那边的下午一点,回国了,总应该报个平安。她去书房打开电脑,与父亲远程视频,视频里,跟她这边一样,父亲也是在书房。
她看到父亲坐下的那一瞬笑了,朝他喊了一声:“爸。”
“回家了?”络震庭看着女儿。但随后又看到她身后的背景,问了句:“你回咱们家了?”
珞夕林点头:“嗯。”
“为什么不回你和珞宁的家?”络震庭问。
珞夕林迟疑了一会儿:“我今天刚回来,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你们是夫妻,听爸的话不要磨的时间太长了,伤人的。”络震庭在那边劝着。跟年龄有关,比之珞宁的清质,络震庭的音质带着些醇厚圆润。是那种很好听,让人信服的声音。
“爸。”她有些不耐烦了,后来想想,真后悔当初没有听父亲的话,执拗着,不在乎的将原本可以与珞宁在一起共享甜蜜的时间白白的给浪费掉了。后来她总结,总归是年轻。幸好,一切还有机会……
络震庭知她嫌唠叨,于是揭过了这话:“好了,好了婚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笑。
看到那边投落到书桌上的光线,她问:“爸爸,你那边应该是下午一点吧。”
“嗯,刚浇花回来,有些累。”络震庭说。
“爸,你要注意休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