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经理的眼睛再睁大了些,头也抬高了点,粗声粗气地说:“上次我不是讲过了吗,我不参加!我是一个大老粗,不识得在会上高谈阔论,也讨厌参加这样那样的狗屁会。”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焦亦石说:“那好吧,尊重你的意见,不参加生产周会。”随即,焦亦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转身离开了。
从内心来讲,焦亦石并不是真的希望骆经理参加生产周会,他若参加,以他那种鲁莽的个性,极可能在会议上打横炮、挑事端,闹得会议不能正常进行。
之所以两次耐心邀请他参加,完全是焦亦石的一种处事的策略,一是对他表示了尊重,二是可堵住个别人的闲言碎语——“厂长不把经理放在眼里,这样的会议都不让经理参加”。
至于骆经理说的我是一个“大老粗”,焦亦石心中明白,那是工厂有些人背后对骆经理的称呼,据说这三个字还是香港那边叫出来的。
他没读过什么书,文化较低,当然谈不上什么学历和技术职称。只是在香港时与胡老板的关系较熟,胡老板便邀请他来内地工厂帮帮手,并聘任他为工厂经理。
他是香港人的身份,胡老板是按香港的标准给他月薪,在大陆那些低薪阶层面前,他就有了极大的优越感,为人处事,自有一份傲慢习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他的工作能力和行事不能让胡老板满意,于是胡老板便聘请了新的厂长和总管,使他的地位发生了由重转轻的变化。
当焦亦石以决然的态度迫使冷天祥和孙宝骏两个主管自动辞工离厂后,骆经理多次在不同的场合对一些老员工(骨干)说“你们要注意了,新来的厂长容不下老员工,要打掉一批老的,换上一批听他话的新人上来。”
有人将这话告诉焦亦石,焦亦石只是坦然一笑,说:“嘴长在人家的身上,他爱怎么说由他说去,我十分相信有头脑的老员工会自己判断是非曲直。”
四楼物料部仓库的入口处,摆了几张桌椅和厂办公室换下来的旧沙发,桌椅是仓库保管员们坐的,旧沙发是方便一些来领材料的人在等待时临时坐坐的。
由于此处楼高且偏僻,那些上班无所事事的人常是坐在那里高谈阔论,骆经理、朱小良就是那里的常客。
这天,骆经理不在,朱小良便成了这里的主讲。
一番东拉西扯后,朱小良跟随骆经理的口径,说:“哎,我们这些老员工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难了。”
一个年青女仓库保管员问:“怎么呢?”
朱小良缓缓说道:“你没看见吗,冷天祥和孙宝骏在通力厂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啦,姓焦的厂长来后没几天,就将他俩炒尤鱼了。”
朱小良说话间,包装部主管阿隆来仓库领料,填写完领料单后,坐在沙发上等保管员去仓库内取材料,自然也就当起了听众。
朱小良讲完,一个30多岁坐在沙发上等取材料的男员工说:“不是听说那两个被炒走的人中,一个是不肯完成厂长交办的工作,一个是查出有徇私的问题吗?”
朱小良手一挥,说:“别听某些人的强词夺理,那都是一些借口,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不知道吗?孙宝骏被炒走后,新提拔的主管戚云宏就是厂长的老乡,这不是明显的排除异己、安排亲信吗?”
那个男员工听后不禁点点头,似有所悟。一直在低头抄写仓库材料清单的物料部主管阿漂这时抬起头,说:“戚云宏同厂长只是一个省的,以前也根本不认识,再说戚云宏原本就是副主管,主管走了,副主管提上来也很正常。”
见有人与自己顶牛,朱小良站了起来,指着阿漂说:“你懂什么哟,死恼筋!”
阿隆此时已拿到要领的材料,见状,拍拍朱小良的肩膀,说:“走走走,我有事找你。”
朱小良仍要与阿漂理论,阿隆拉着他的手,说:“走吧,我那里有质量问题要你去看看。”
离开物料部,下到三楼就是包装部。在包装部门口的空阔处,两人站住了。
朱小良问阿隆:“你们那里有什么质量问题?”
阿隆说:“我们有个屁质量问题呀,我是听到你在那里信口开河,口无遮拦,那些话万一传到厂长的耳朵里,对你有好处吗?”
朱小良头一昂,说:“怕什么,大不了也炒我走哦。”
阿隆说:“阿良啊,你认为让冷天祥、孙宝骏两人走只是厂长一个人的决定吗,那肯定是得到老板和凌总同意并支持的。你也知道,当前老板和凌总对厂长的工作的评价是很高的,而你却要同厂长对着干,会有好结果吗?加上厂长这个人对我们也挺客气,起码我有这种感觉,所以没必要自找没趣,你说是吗?”
朱小良这人从来就是自认高明、无理也要争三分的,他说:“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们怎样!”
阿隆笑了,说:“好好好,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我是怕你以后吃亏,作个提醒而已。”说完,两人便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