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安和王小蒲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她喜欢热闹，但她不喜欢虚浮的人情往来。但王小蒲的邀请她不想拒绝。一是王小蒲很可怜，她这人心太软，再就是王小蒲求她帮过忙，但从没向她借过钱，即便是她被抢劫那次也没有。对于这样一个生活虽然困苦但懂得自重的人，安安很有好感。

她去出席婚礼的时候带上了黄芬，她觉得自己太年轻，人家是一大把年纪的再婚，她想不出一个二十岁的人怎么应付那种喜庆的场面。因为她听王小蒲的意思是想把她当作娘家人或重要的朋友介绍给男家的。

她和黄芬两人拎了两袋床上用品就出发了。

她们一走，姚栋梁和张爱娣就开始愁眉不展。

张爱娣现在已经头脑清醒，只是食不甘味的日子没走多久就又返了回来，这让她觉得生活就像个不断下坠的无底洞似的，太惊恐、太惊恐！

姚栋梁倒还能沉得住气，尤其是当着已如惊弓之鸟的母亲，他更不能表现出他的不安。他说：“没事的，让她们去吧，大不了，我去找王小蒲，给她些补偿，让她从此不要联系安安。一个四十多岁的没文化妇女，量她还能和安安有多深的交情！过一段，安安就把她忘了。”

“不，不能让她见到你！也不能给她补偿！”张爱娣非常激动。她以她一生的见识来告诫儿子：“女人总是贪婪的，你一给她补偿就会没完没了，哪次你没满足她，她就会把你的事说出来。你如今可是禁得住丑闻的？我们一家都要毁在王小蒲的手里！”

姚栋梁不相信王小蒲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但他也不想反驳母亲。他只想痛痛快块地从这件事情中抽出身来，然后没有牵绊地大步前行。

张爱娣又说：“梁啊，你能把那个饭店捏在手里，你就能把王小蒲的生活捏在手里，你去试试吧。要不我就找个车子撞死她！”

姚栋梁吃惊地望着母亲，刚刚那一瞬她真的目露凶光，她是疯了吗？

“妈，你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吗？你进监狱，我身败名裂，我的成就、我的家庭都要毁了呀！这话你想都不能想，说都不能说！”

他摇晃着母亲的肩膀，希望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多为他想一想。

张爱娣一挑眼眉语重心长地说:“儿子，自古无毒不丈夫。妈算想清楚了，你把麻雀窝捅了，只是惊飞了麻雀，她会重新搭个窝、安个家。如今她都结婚了，日子比过去还好，如果不把她从安安身边赶走，那只能把她除掉。你就想想这里边的道理吧！”

姚栋梁看着母亲嘴唇上那些衰老的褶皱，心痛不已。母亲从来就不是心慈面软的人，他知道，但能让她把话说得这么明朗、这么狠厉，这真是把她逼急了呀！

他忽然非常害怕。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母亲一糊涂真的找个车去撞人。

想了想，他决定把母亲带走，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也许最终毁掉他生活的不是王小蒲，而是他自己的妈妈。

他说：“妈你先去躺一会，我想想办法。儿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把母亲带到楼上，在她的水里放了一粒安眠药，哄着她躺下。然后，他就把自己放平，一直盯着天花板，连中午饭都没有吃。

……

此时，凯宾斯基饭店的包间里，一团喜气。

王小蒲穿了件绣着牡丹的红旗袍分外俏丽。她把姚安安和黄芬迎进来，先介绍了自己的丈夫，又介绍了自己的姐姐。她的娘家人，满打满算就这凑起来的三个人。她的前同事来了两个，都是饭店里的服务员，见了人有点不大放得开。

姚安安看了看眼前这个头发稀少的瘦老头儿，心里一阵悲哀，但看王小蒲喜气洋洋的样子，就理解地握了握她的手。飘泊了半辈子，有个家就是有了依靠，还求什么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