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注意到，爹地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我”。

阿哲微微张着唇，却没有说话，等待顾陌寒继续说下去。

“你的亲生爹地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帮过我很多忙，甚至最后也是因我而死。”

“所以，爹……你就替他照顾我？”阿哲讷讷问道。

顾陌寒点点头。

这其中还有很复杂的故事，但没有必要对阿哲言明。

阿哲怔怔沉默着，似乎正在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良久，阿哲抬眸，紧紧凝视着顾陌寒，问道，“爹地，是不是阿哲又做错了什么，所以……”

顾陌寒伸手，大掌覆盖上阿哲的小手，神色严正地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阿哲眼眸中的情绪剧烈地变幻着，一把将手从顾陌寒的掌心中抽出来，激动地摇着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爹地妈咪你们一定是骗我的！”

他不知道顾陌寒所讲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却意识到，顾陌寒忽然对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爹地，你是不是又不想要阿哲了，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仓皇的泪水，已然垂落，看得顾陌寒一阵心疼。

“阿哲，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爹地，但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和小筱阿姨好好相处，那我会像你的亲生爹地一样继续照顾你。”

若能如此，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把孩子放在心性那样狠毒，只把孩子当工具利用的沐白婉身边，他实在不放心。

“我不要！我不要那个坏女人！我只要自己的爹地和妈咪！”

阿哲激动地推动轮椅，拉开和顾陌寒的距离，小脸上泪水涟涟。

顾陌寒面色微沉，“阿哲，我和你妈咪从来就不是夫妻，小筱也从来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我的妻子，从来只有她一个。或许这对你来说太残酷，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连这点他都无法接受，怎谈以后好好和小筱相处？

顾陌寒原本是想要委婉一些和阿哲谈的，但他发现，这个孩子像足了他的母亲。

偏执，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

他纵然不忍，但今天下午在医院经历了那样一场患得患失的惶恐，让他清楚地明白，比起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失去小筱母子，对他来说，才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如果无法两全，那他就必须有所舍弃。

“就是因为那个坏女人和她的孩子，所以爹地你才不要阿哲的，对不对？”

阿哲执拗地陷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肯自拔。

“阿哲，事实到底是如何，你可以晚点问你妈咪。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能接受小筱阿姨，我可以保证我们会像对待亲生孩子那样待你。但如果你不愿，你也可以和你妈咪一起回美国去。”

阿哲却依旧只是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顾陌寒拧着眉，缓缓起身，似乎就准备这样离去。

阿哲看着顾陌寒冷肃的神情，小手推着轮椅连连后退。

目光无措地在病房内扫视着，而后落在餐桌上那柄银光崭亮的水果刀上。

顾陌寒也发觉了阿哲的意图，冷眸倏眯，却并未阻止。

阿哲坐在轮椅上，餐桌有些高。

他努力用手撑高身体，却依旧够不着。

顾陌寒默默看着，缓缓迈步靠近，站定在餐桌前。

阿哲感觉到身侧一道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侧首昂头，只能看到顾陌寒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看不清顾陌寒的表情，只觉得一阵肃寒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教他浑身发颤。

……

阿哲还在努力探着那把水果刀，顾陌寒大掌垂落，直接按在了刀柄之上，垂首看着阿哲，眉目疏冷，“阿哲，如果你一碰到任何问题就想要以死相逼，那你的未来，不，你将不会有任何未来可言。”

顾陌寒一边说着，一边将水果刀拿起，反手默默地将刀柄伸向阿哲，一言不发地冷冷凝视着他。

仿佛在说，如果你想死，那我给你刀。

阿哲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陌寒，连哭泣都忘了。

小手颤抖着伸过去，刚接过刀柄，顾陌寒已经不带半点迟疑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