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她依旧没有抬头。
“我妈今天没有为难你吧?”他又问。
“没有。”仍然淡淡的声音。
他蓦然察觉到不对,她的反应好像太平静了些。
“青钥,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安阳青钥不解,“为何这么问?”
“你不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太冷淡了吗?”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别说兴奋劲儿,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会照顾他,会考虑他的感受,会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是现在……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是因为我换了个身体,换了副面貌吗?可我还是温云桐啊,本质并没有变。”
“我知道,你不用刻意强调。”安阳青钥抬头看他,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微微一笑,“其实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
她一直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变的其实是他。
“我?”钱齐指着自己,有点愣神。
他不明白。
“是你自己,你回到了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你太兴奋了,你想的也太多了。”
安阳青钥看着他,非常冷静地分析:“还有一点,你和温云桐不可能是一样的。因为这个社会和我们那个社会是不一样的,温云桐需要依附安阳青钥生存,而钱齐不需要。所以你回来以后就解放了自己,不再压抑。”
她撑着头,思索片刻唇角微微地勾起:“用你们这里的话说叫做……放飞自我。”
钱齐恍然,原来是他自己。是因为心态不一样了,所以才会觉得她也不一样了。
“我,对不起。”他只考虑到自己回家了,却忽略了她初初到来,这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他以为可以照顾她,到头来却连自己的迷惘还要她点醒。
真是太没脸了。
“你不用道歉。”她只是笑着,仍是那般轻松自在。
仿佛还在陵兰王府自己的院子里一般。
钱齐真的怀疑,就算把她丢到刀山火海她估计还会是如此淡定的模样。
一个人的内心怎么能强大到如此地步呢?
他正不知该说什么,门口传来赵荷花的一声吼。
“钱齐,你还要不要吃饭!”
虽然喊的只是他一个人,但他立刻去扶安阳青钥:“去吃饭吧。”
做温云桐的时候,钱齐是伺候安阳青钥的,像吃饭夹菜这样的小事已经习以为常。他给她夹菜,她自然也受得理所当然。
这却让赵荷花很不高兴,一顿饭吃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搞得钱岸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饭后,赵荷花把碗筷一放,瞪了安阳青钥一眼:“洗碗去!”
她微一怔,不知怎么应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去洗碗。
就算以前惹储清亚生气,他故意为难的时候也没叫她干过这事。
“我来吧。”钱齐忙要动手。
“放下,她是吃干饭的吗?”赵荷花打了他一下。
“妈,她不会。”钱齐紧着收拾碗筷。
“这么大人了,连洗碗都不会,骗谁呢?”赵荷花拽住他。
“她没做过。”钱齐无奈,王府那么多下人,她哪儿需要做这种事啊?
“我不管,反正在我家吃饭,必须洗碗。”赵荷花拉长脸,把一摞碗塞安阳青钥手里。
安阳青钥倒没说什么,直接端着走了。
她这个人还是很有尝试精神的,对没做过的事情不会畏惧。
然而悲催的是,厨房里那些现代化的东西她只在书里看到过,完全不会用,只能干瞪眼。
“我来帮你。”钱齐连忙挣脱赵荷花,跑进厨房。
“你看看他,把这个女人护得很个宝似的!”赵荷花气得跺脚。
钱岸摇头叹气。
他很想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护着你的。
那之后,钱齐开始上班便每天早出晚归。
安阳青玥每天都待在房间里,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从来不出去一步。
她必须多看些书,早点了解这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赵荷花上班回来看见儿子的房门依旧关着,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满腹狐疑地把正在房里写毛笔字的钱岸拉了出来。
“你说说,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两口呗,就那么回事儿。”钱岸不耐烦,“哎呀我说你,都问多少遍了,再不喜欢那也是你儿子的老婆。”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赵荷花摇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头大有文章。
“你知道,儿子打地铺睡得,他们没睡一张床。”
“你怎么知道的?”钱岸盯了她一眼,受惊样地指着她,“你不会大晚上的听墙脚去了吧你?”
“去你的,说得那么难听!”她一拳头敲在他头上,“我那是光明正大看到的,他是我儿子,哼,他以为每天早上把被子收了就能瞒得过我?”
“好了好了,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她不是身体不好吗?”钱岸没好气道。
女人就是大惊小怪。
“身体不好就要我儿子地铺,怎么不是她打?再说了,家里还有客房呢,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赵荷花气愤不平,“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赶到客房去!”
她说到做到,而且雷厉风行地去做了。钱岸拉都拉不住。
“你,搬到客房去睡!”她打开门,指着安阳青玥道。
安阳青玥抬头,正要呵斥一声谁如此无礼,见是她便只是应了一声:“好。”
赵荷花见她这么听话,准备好的话倒是没处说了,反而更是憋闷。
刚好是这一天,钱齐竟接了一个案子。这对于初入律所的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机遇也是极大的挑战,他希望表现得好点,让委托人满意,也让老板满意。
他忙于准备各类资料,中午便不能回去吃饭,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告诉安阳青玥,这才想起来她没有手机。便在心里计划着,等这件案子了了给她买个手机。
由于钱齐没回来,赵荷花做好饭后自然没有去喊安阳青玥。她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便也想不到要吃饭。
钱岸要去喊她,却被赵荷花的口头外加武力威胁给控制住。
而且她还趁着这个机会给安阳青玥挪了地方。
钱齐晚上很晚才回来,一回房就没看到她人,急得险些发疯,丢了包就满屋子找她。
当得知她睡到客房去了之后,他又气又急,不顾赵荷花反对就要她搬回来。
客房已经很久没人睡过了,又窄小又不向阳,她怎么能住?
为着这个事他又和赵荷花闹了一场。
安阳青玥却摇摇头道:“我在这里挺好的。”
他没办法,便只能在客房打了地铺陪她。
安阳青玥阻止不了,就随他去。
两天后钱齐接手的案子开庭,赢得非常漂亮。姚春明对他是赞不绝口,直夸年少有为,并非常自傲地表示自己没有看错人。
许如蓝,人称老许,恒道律所的最大合伙人,便是律所的主任,等同于他们的老板。他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还特意为他办了场庆功宴,言谈字里行间颇有几分想把律所交给他管理的意思。
他虽然高兴,却十分不解:“您不是在这儿坐镇吗,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这样一个年轻人呢?”
“唉,在这儿待烦了,我想往首都去发展,但这边也不愿丢下,所以想找个合适的人替我管着。我一直在物色人选,你小子我喜欢,有魄力有胆气。所以我敢放心地把律所交给你。
“你也别担心,姚春明那家伙还在这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帮衬着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老许拍着他的肩膀,一副我非常看好你的模样。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钱齐也不再推辞。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出色的律师,这无疑是给了他更大的机会。
他兴奋得无以言表,去商场给安阳青玥买了个手机便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家。
“看,这是给你的!”他献宝似的把手机掏出来,握着她的手教她怎么使用,“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复杂,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学。我把我的号码设了快捷键,你只需要这样点开,拨一个1就可以。”
他示范了两遍,问她:“看明白了吗?”
安阳青玥点头,拿着那个小小的薄薄的盒子,好奇地左看右看,这里头居然能够放出声音,这个世界的人果然聪明。
稍微摸索了一下,知道怎么打电话,她便把那东西丢在了一边,虽然它不大,但带在身上她还是觉得累赘。
由于接受了律所的事,钱齐比以前更忙了,出去得更早回来得更晚。
这对赵荷花来真是一件好事,她便可以变着法儿折腾安阳青玥了。
一次中午,她把买的菜丢就厨房,就直接去敲客房的门:“今天我人不舒服,你来做饭。”
听到这话,安阳青玥怔了一下,要她做饭吗,她会做的东西好像不多,他们吃不惯怎么办?
“怎么了,吃我的喝我的,做点事不愿意!”赵荷花看她不说话,冲她吼了一声。
她应了一声,便往厨房走去。
做饭吗,虽然以前没做过,但是行军打仗的途中烤鱼和炖汤她还是做过的,应该也都差不多的吧。
但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钱齐教了她很多东西,手机,电视,电冰箱,空调,一切一切她没接触过的新鲜事物他都会一一指给她,告诉她怎么使用。
虽然她不一定急得全,但至少知道一些。
可有一样东西,他从来没教过。
那就是煤气灶。
面对着厨房里完全陌生的设备,没有柴火和锅灶,她根本一筹莫展,除了看着还是看着。
“你给我快着点儿,都等着吃饭呢!”赵荷花走进来,见她不动,以为她想偷懒,凶狠地瞪着她。
“这个要怎么弄?”她一向很有学习精神,指着煤气灶不耻下问。
“你故意的是吧,煤气灶不会弄!”赵荷花白了她一眼,走过去把开关一拧。
安阳青玥点头,学到了。
然后她就在赵荷花的指导下开始忙碌,别说她的刀工还是不错的,切的菜厚薄均匀,漂亮得很。
赵荷花在一旁看着,心里不住嘀咕:哼,还想骗她,不会做饭?不会做饭能切这么一手漂亮的菜!
但是当菜端上桌的时候她就傻眼了,黑的黄的灰不溜秋的,这是什么东西?
安阳青玥看着一桌子不成样子的菜,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就搞成了这样,应该是火候的问题吧,那火她不会控制,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吧?
钱岸拿筷子拨弄盘子里的菜,实在没有勇气下嘴,只好哭着脸道:“我们还是叫外卖吧。”
“叫什么外卖,外卖不要钱的?”赵荷花气得半死,把筷子往安阳青玥面前一丢,“你知不知道我买一桌菜花了多少钱,有你这么糟践粮食的吗,你成心的是不是,菜切得那么好,会不好菜?”
安阳青玥不说话,刀工好那是因为她杀人杀太多了,说出来怕吓着他们。
“你说话啊,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赵荷花更是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道,“你来我家不是当祖宗的,我们没有义务供着你,你白吃白喝还想什么都不做啊!”
“饭不会做,碗不会洗,地也不会扫,还不上班,我们家要你有什么用,你给我滚出去!”她推了安阳青玥一把。
安阳青玥一时不察,被推得一个踉跄。
钱齐今天不太忙,正巧想回家就赶回来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他吓得慌了,几步奔过去扶住她,急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看,这就是她炒的菜!”赵荷花往桌上一指,恨恨地嘲讽。
“你下厨房了?”钱齐大惊,忙去查看她身上,“没有伤着哪里吧?”
厨房里的那些东西她都不会用,尤其是煤气,一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
“我没事。”安阳青玥把手抽出来。
赵荷花见自家儿子眼珠子都快掉到她身上去了,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扯过他:“你干什么呢,现在是我们没饭吃,她好的很,要你关心!”
钱齐确定了她没事,又看了看满桌不知道是什么的菜,转身进了厨房:“我去做吧。”
菜做成了那个样子,她也一定还没吃饭吧。
他随意炒了几个小菜,颜色看起来就鲜亮得很,闻着香味也是诱人。
几个人大概都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他看着她吃,邀宠似的问道:“怎么样,比储清亚做的不差吧?”
安阳青玥面色一变,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储清亚,他还被留在岷族的山洞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会不会已经得知她的死讯,再一次的打击他能承受得了吗?
话出口钱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直想抽自己。
见她面色不好,他便忙忙地岔开话题,自我夸耀似的道:“怎么样,我说过我会做饭的对吧,至少这一点我比你强!”
“是,你这点比我强。”她只停了一瞬,便又开始吃饭。
因为她知道,想那么多是没有用的。
若想改变这一切,她就必须想办法回去。
一定会有办法的,既然能来就一定能走。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钱齐便挤出了更多时间待在家里,以便时时看着安阳青玥不让她做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事。
要不是怕她在外面不适应,他都想把她带去上班。
他也找赵荷花说过许多次,叫她不要为难安阳青玥。平时他不在便嘱咐安阳青玥不要远离他妈,多跟他爸在一块。
钱岸这个人脾气好,就是爱好一些古董玩意,恰好安阳青玥在这方面是个实打实的行家,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
通过几次交谈,钱岸更是喜欢这个姑娘,小姑娘看着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什么都懂,连五行八卦都能陪他聊上两句。
他从没见过这样知历史懂古物的年轻人,真是如获知音,简直要引为忘年之交。
饶是如此,赵荷花还是处处找安阳青玥的麻烦,事事都能挑出毛病来,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钱齐看在眼里,便打算着在外头租房子住。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赵荷花知道了,她更是把安阳青玥恨得牙痒痒。
一次周末的中午,大家都在桌上吃着饭。
她忽然冷着脸对钱齐道:“你乡下的表妹考上大学了,要来家里住着,咱家房子太小,必须有一个人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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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玥遭遇了古今第一大难题:婆媳问题,她会怎么办呢(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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