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迷离,鸟雀咕咕作响。
渡鸦终究是转过身,正面对着白黎棠。脸上有一种出奇的平静,“他与我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主人与卧底之间的关系罢了。”
“渡鸦,我与你共事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嫉恶如仇,怎么会甘心情愿呆在谭清这样的人身边!”残狼忽的憋不住怒道,“是不是谭清那老匹夫用什么东西威胁你”
“没有。”渡鸦抬起眸眼,坚定道,“都是我自愿的。”
“自愿?好一句自愿!”残狼愤懑中揪住渡鸦的衣领,眼眶都红了一圈,“主子待我们这样好,你竟然怀揣狼子野心!当真是我看错了你!”“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无可辩驳。”渡鸦的唇很白,但在他用力一咬下,竟泛出一点血涔涔的颜色。
残狼见他沉默,也随即将手一甩,背过身去。渡鸦不言,只缓步走到白黎棠面前,每一步看上去都很悲伤。
扑通——
这个铁血男儿竟这样单膝重重跪在了白黎棠身前,“我自幼跟在谭清身边,被谭清训练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我从懂事起,经历的就是杀人与被杀,活过了今天,也不一定会有明天。”
似是回想了什么很久远的事情。渡鸦的眼光也有点涣散,“然而,即便这样在黑暗里挣扎的我,也是有渴望的东西的。为了那样东西,我答应了谭清的要求,进入司祭台做内鬼。那大概也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我初次被派到司祭台,在一众人群中脱颖而出,终于到了您的身边。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传闻中的那个十二岁的最年轻的祭司。”渡鸦缓缓道,说到这里他竟然笑了,像一个大哥正说着自己最宠爱的幼弟般的笑容,“我以为会是怎样的人,却不想,也不过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罢了。只是这个小子,总不太爱笑的。”
那时候的白黎棠没有现在这样的龙章凤姿,反倒像极了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总故作深沉的抵着额角,用还未长开的嘶哑音调说着这样那样的阴谋阳谋。
那时候的白黎棠也是有弱点的。他怕极了打雷,怕的捂着耳朵往被子里缩,缩成一个雪团子。而那时候的渡鸦,就这样坐在门外长廊上,听着风吹竹帘,听着自己的小主子哭喊道“母亲”,彻夜不休。
往复五年。那个曾经的小主子不经意间就长成了。
渡鸦想到这里,竟感觉有些恍惚,“五年的时光,陪您一步步踩在刀尖冷刃上,看着您内外煎熬着闯到今天。说没有感情,怕也是骗人的。然而这些感情带给一个内鬼的,只有进退两难。”
“主子您虽然不说,但我知道,您是一只将我与残狼当做兄弟的。可我呢?除了不停地背叛、不停地出卖之外,什么也不能做。”渡鸦忽的笑了笑,笑的有点惨淡,似乎是嘲笑自己,“到后来,我甚至也不知道,是该背叛自己多年来的信仰与心愿,还是背叛主子您。”
温小酒忽然觉得渡鸦可怜。看着他忽而佝偻的侧影,就像是瞬间体味了他的多年煎熬一般。这时候,白黎棠怎么想呢?她歪头看向白黎棠,只看他身影兀自站的笔直。而他翠绿的袖口,却被抓出几道恒生的褶皱。
“主子。我背叛不了谭清。也不想再背叛您了。”忽的,渡鸦道。
残狼低着头。
白黎棠也沉默着。
渡鸦看到这里,笑了。笑的唇色干裂出一道道纵横血痕,笑的泪眼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