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素秋见她如此坚持,不由得好生为难,他素知沈轻舞的脾气,决定了的事便从无更改,只得道:“那……你若输了……”
沈轻舞听他一出言便说自己输了如何如何,显是断言自己必输无疑,不由得俏脸一寒,道:“你先胜得了我再说。看剑!”以竹为剑,竹枝递出,便取他手腕。
虚素秋挥箫架开,道:“也罢。不过咱们得事先说好,咱们这可不是比武切磋,只是为了给风儿演示武学要义。”言下之意自是说:“这只是演绎,不是真打,待会无论胜败,你可别较真。”
沈轻舞不耐道:“你婆婆妈妈地做什么?我自然知道啊。”说着又是一剑削去。
如此一来二去间,只见沈轻舞的剑法越展越快,她的那柄竹剑好像会变一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柳随风只见眼前一片森森剑影,好象有无数的剑影从四面八方向虚素秋刺去,剑尖吞吐不定。不由得目眩神迷,更是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想道:“幸亏小道长用的不是真剑。却不知师父要如何破解这一招?”
却听虚素秋道:“风儿,你要记好,以慢打快的要诀,便是‘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切记不可被对手眼花缭乱地剑招所迷。”一边说着,左手挥掌,右手横箫,对眼皮下晃动的剑尖,视而不见,只随手挥架,但无论掌击箫挡,他的速度都是极慢,玉箫的每次舞动都可清清楚楚的映入柳随风的眼中,但是每一招却又极快,因为这几招极度缓慢的招式却将沈轻舞所发的无数剑影一一剿灭。
沈轻舞心下暗道:“他这几招倒是高明得很,的确是大智若愚,以拙胜巧的妙招,我又该如何应付?如何胜他这以慢打快的怪招?”一时也不得主意,只将内力都运注了竹剑之上,呼的一剑,当头直劈。
虚素秋斜身闪开,道:“风儿,你看好了,她这一剑貌似狠辣,但是起手凌厉有余,后劲却是不足,算不得上乘。”慢悠悠地挥掌拍击,但掌风到处,却是恰好打在沈轻舞一剑之势将尽,第二剑尚未展开的间隙之间,登时将她的竹剑荡开。
沈轻舞圈转竹剑,拦腰横削。虚素秋玉箫在她剑锋上轻轻一点,纵身从剑上跃过,一面又摇头道:“你看她这一剑,只求了剑招的速度,招式的角度,却忽视了力道,所以不难避过。但若是高手出剑,浑厚内劲直贯剑身,你再去点她长剑,则势必被其内劲反伤。所以剑之道,首在于气。气功到了,哪怕只是飞花摘叶,一样可以伤人?”
沈轻舞听他不住口地点评,皱了皱眉头,暗想:“你这话明明就是说我算不上高手嘛,当真气死我了!”一咬牙,竹剑反撩,疾刺他后心,这一剑变招快极,虚素秋背后不生眼睛,势在难以躲避。
柳随风惊呼声中,只见虚素秋反手一箫,出手虽仍是极慢,但偏生这慢吞吞地一箫,却恰恰在沈轻舞竹剑递到之时,抵在她的剑尖之上,这一借力,身子便轻飘飘地向前又飘出了几步,脱离了剑势笼罩的范围。口中仍笑道:“徒儿,你看清楚了么?剑之道虽首在于气力,但一味靠蛮力,却也不行,容易为对手反趁,这便是以慢打快,借力使力。”
沈轻舞俏脸一寒,心道:“好哇,你这是说我就懂得蛮力了?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我是纸糊泥捏的。岂不是让你看轻了去?”这一下动了几分真气,剑走轻灵,一剑快似一剑,全是指向虚素秋的要害之处,攸忽数招之间,柳随风已只见剑光霍霍,剑势延绵,如风若雷,已全然看不清沈轻舞的剑势来路。虽是以竹剑之钝,但剑锋上所发出的剑气却是寒气逼人,直刮得柳随风脸上、手上隐隐生疼,不由自主的后退。
但饶是如此,那虚素秋在沈轻舞剑网之中却仍是左拨右挡,穿来插去,竟没半分败象。口中犹自好整以暇地点评道:“这一招似巧实拙,虽能出其不意,攻敌不足,但只求进手,防御不足,破绽太多……而这一招虽然变幻繁复,却是花巧太多,有点儿中看不中用……”
沈轻舞见他一面摇头,一面不住口地点评,不禁心下着恼,登时把之前所说的演示剑法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怒道:“虚素秋!你休在那里胡说八道,咱们可还没分了胜负!”
虚素秋心下一凛,暗道:“哎哟,不好。只顾自己教得开心,可惹了轻舞不高兴了。这可怎生是好?”眼见得沈轻舞面色不愉,心中一动:“我当然要哄得她转怒为喜!”遂道:“风儿,这个……你要留意:想要以慢打快,虽然看着简单,但若不能识得天下间各门各派所有的武功招式,并谙熟其中的破绽诀窍,便做不到这一点。切莫以为慢定胜快,所以不管什么招式使将起来,都宁慢勿快,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只不过道理虽是如此,但古往今来,能做到的这一点的人却是半个也无。你可知是为何?”
柳随风想了一想,摇头道:“弟子不知。”
虚素秋道:“若非至亲至熟之人,才能够做到谙熟对手一招一式,而要通晓其他门派的武功招数,也只能入其的门下方可一窥全貌,人的精力有限,因此极难做到面面俱到。”
他的原意本是想说:“以慢制快虽是武学至理,但能达到这等境界,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本事,只有完全通晓天下武学才能够做到,但因天下武林门户之见,各派对自家武功敝帚自珍,轻易不肯传人,因此世上没人能做到这一点。”另外也是想告诉沈轻舞:“其实我也做不到,只是和你呆得久了。对你的剑法颇为熟悉,且你又没出全力。所以还请不要生气了罢?”
可惜的是,他虽是好意,想安慰沈轻舞一番,却不料一句话听到她的耳中,反觉得:“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我的剑法做不到以慢制快,反落了下乘了?”不由得更添了几分火气,口中直道:“你还说?你还说?我叫你嘚瑟!叫你嘚瑟!”一面说着,这一下再顾不得什么剑招之别,什么快慢之争,竹剑拿在手上,竟被当做了棍棒,没头没脑就朝着虚素秋的身上招呼。
虚素秋眼见得沈轻舞动了真火,情知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反而适得其反,这一下哪里还敢抵抗?只得抱头鼠窜,任她劈头盖脸地好一顿胖揍,紧抿了嘴一声不吭。
柳随风见起初见二人剑招精妙,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后面见二人越打越不像话,渐渐竟成了街头混混斗殴,到得最后更成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早已惊得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轻舞见虚素秋仍只满地乱窜,任她海扁乱揍,也不还手,尤其是后背之上,血痕累累,心中怒气渐平,不由得也有些后悔自己打得有些狠了。只脸上却不显露出来,轻哼了一声,丢下竹剑,转过头扬长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