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舞在洞外,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忙问:“出了什么事,怎地不往前走了?”
虚素秋倒退出来,苦笑道:“这甬道不过数步长,前面有一道石门相阻,相信前面尚有通路,可是我找不到开门的机括。”
沈轻舞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闪身钻了进去,来到石门之前,伸手四下摸索,但见两侧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没一处缝隙,在凹凸外用力推击,纹丝不动,不由得颇为懊恼。
虚素秋在外面见她忙活了半天也不见效,遂叹道:“我已试了几十次,始终没能找到机括,真是古怪之极。我曾带了火把进来细细察看,也没发见半点可疑之处,但若无机关,这门设在此处又有何用?”想了一想,又问雪伊伊道:“夫人,令尊大人可曾和你提到过这处密道和石门的事?”
雪伊伊摇头道:“从未说起过,此处是我雪氏祖宅,已经好些年没人住过了。我们搬来此地之后,也从不知道这墙后竟然有条密道。”
沈轻舞一面听着,暗恃了一番,提足真气,运劲双臂,在石壁上左边用力一推,毫无动静,忽地想到一事,伸手在石门右侧三寸之处轻轻一按,也不知触发了何处机括,突然间石门轻轻一震,竟缓缓退后,又现出了前面黑黝黝的长长甬道。
沈轻舞不由心下暗赞,叹道:“这机关布置得妙极!这门板看似全无缝隙,若非事前受壁画短剑启发,谁料得到石门的机关,就藏在原该是门把手的位置?”
虚素秋夸道:“你能识破机关,那才更是了不起。”
沈轻舞听他夸赞自己,心下暗喜,面上一热,竟微现小女儿娇羞之态,只是在黑暗中,谁也不曾看得分明。
几人向前走去,只觉甬道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五十来丈,忽然前面分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岔路。几个人左看看右看看,俱不知究竟该往何处去。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柳随风微“咦”了一声,道:“你们来看,这里有一行字。”
沈轻舞亮了火折子,凑上前一看,果见甬道的石壁上竟刻着两行字,原来却是一副对联,上联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真一假,一假一真
下联是: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一生一死,一死一生。
众人均不解何意。只听虚素秋道:“这对联,是不是说这里一条是生路,一条却是死路?”
雪伊伊道:“看来就是了。”
柳随风道:“可是……娘啊,这两条路,从外面看上去一模一样,如何分辨哪一条是生路,哪一条又是死路?”
雪伊伊沉吟了片刻,道:“无论如何,咱们总该每一条都试上一回,总能知道了。”
虚素秋忙道:“万万不可。这里机关重重,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你们可曾听说过天梯?”
雪伊伊和柳随风对视了一眼,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虚素秋又道:“那也许就是世上最可伯的一条路,天梯的尽头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外面的路,是活路。还有一条却是根本没有路——门外就是看不底的万丈深渊,只要一脚踏下,就会万劫不复。我想,这两条岔路也是如此,万一我们错选了死路,只怕等待我们的将是不知如何厉害的机关,根本没有回退的可能。”
雪伊伊踌躇道:“可是……可是……这两条路一模一样,对联之中又没给出什么提示,可让人怎么选?”说到这里,偷偷地瞥了一眼沈轻舞,见她仍是看着石壁上的对联怔怔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又是暗暗叹了口气。
虚素秋道:“我想,提示一定就藏在这副对联之中,只是我们一时没参详透罢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究竟是何意思……是何意思……”
柳随风想了一回,忽然拍手叫道:“我知道了!真真假假,生生死死。这一定就是提示!告诉我们需按照字面的顺序,右真左假,右生左死?”
虚素秋摇头道:“若是有这么简单,那谁都能想得到,又何必设这一模一样的岔路迷惑我们?”
雪伊伊嗔道:“风儿,你才多大,又懂得什么了?还是听仙长的吧,你莫要再乱说话,打扰了仙长的思路,娘可是不依的。”
虚素秋笑道:“无妨无妨,集思广益。只是贫道如今也没什么头绪。”
几人商讨不定,正没理会处。却见沈轻舞低声道:“走这边!”抢步往最左一条岔道奔去。虚素秋忙拉住了她,问:“你怎知道这一条是生路?”
沈轻舞摇头道:“我不知道。”
虚素秋道:“你不知道还走这边,万一是条死路,触发了厉害的机关,那可如何是好?”
沈轻舞笑道:“《华严经》云:‘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死不已。’众缘假和合而生,又是由众多生而成的,因为生的太多,所以名叫众生。有众生就有众死。生的多,死的也多,所以又叫众死。一个众生在六道轮回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不知受多少次的生死?那么,为什么不停止生死轮回呢?”
雪、柳二人对视了半晌,还未明白沈轻舞所言何意,却听虚素秋“啊”了一声,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与其在此裹足不前,不如当机立断。”
沈轻舞点头道:“很多时候,我们总是面临这样那样的选择,因为无法做出判断而畏首畏尾,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事情的本质,并不在选择本身,而在于你有没有勇气做出选择。这个机关,这副对联,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这两条岔路根本就没有分别。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副对联,你会怎么做?”
雪伊伊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又是惊佩,又是感慨地说道:“如果没有这副对联,我定会两条路都逐一试步,看看哪一条能走得通。”
沈轻舞道:“可是加上这副对联?为何却让我们反而畏首畏尾了呢?只因为它告诉了我们其中一条是死路。所以问题的本身并不在于岔路该如何选,而在于这副对联——是它给了我们一叶隔目的迷障。”
虚素秋点头叹道:“的确如此,可是世人走到这里,看到这副对联,又有哪一个肯绕开它,不去费劲心机钻研对联之中的玄机?却不知因此反而导致自己裹足不前,畏首畏尾。毕竟,一个人在热血澎湃,情感激动时,往往会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一死,那并不难,但若要他自己下判断来决走自己的生死,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因此这副对联才是真正的机关!没有勇气的人,是绝对不敢走的,甚至往往会改变主意,临时退缩了下来,设置机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沈轻舞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
雪伊伊略带关切地说道:“话虽如此,可这地方我们毕竟谁都没来过,我总觉得诡异莫名,情势凶险,小道长还是慢慢来罢。”
沈轻舞笑道:“有难同当,怕什么?跟我来。”说罢自然而然地轻轻拉过她的葇荑,当先而行。
雪伊伊的手给她这么拉着,已是心神俱醉,下意识地微微一挣,没能挣脱,也便由得她这么牵着,却也已是羞红了耳根。几人一面说着,一面顺着这条岔道一路前行,果见这条甬道忽高忽低,地下也是崎岖不平,但一路走来却是平安无事,走着走着,甬道越来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正不解间,蓦觉得突然间脚底一软,登时空了,沈轻舞暗叫了一声:“不好!有机关!”却已然不及,身子直堕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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