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腥味越来越重,看似要下雨了。夜甯颉顿时一阵心悸。他不假思索地将斗篷的宽帽立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鲜艳的红色里;他迈开步子,白袍便稍稍从褶隙里钻出。夜甯熹侧过脸看着哥哥这雌雄莫辨的模样,不由慢了脚步。
“怎么了?”夜甯颉回过头,看着莫名伫立在杨柳旁的弟弟。天色暗沉,阿熹却比这浓墨点染的阴云还要晦暗。
“阿哥的背影……”夜甯熹轻声喏了什么,哥哥听不清。
“背影怎么了?”
“没什么。阿哥以后不要穿红色的了。”夜甯熹上前几步,闷着头不再吭声。
原本满心想着戊箴的三皇子一路上都揪着心窝反省着,自己是否哪里惹弟弟不悦了。思前想后,自己既没有与夜祺申单独相处,也没有沾上什么人的味道。
红色……红色……他心一凛,想起一双妖媚绝顶的狐狸眼。
快到红霄宫,夜甯颉问道:“阿熹是觉得我这样像江壬瑕么?”
夜甯熹又抿紧双唇,不答。夜甯颉当然清楚,这是弟弟的默认。
“阿熹,我和他不一样。”说出这话,夜甯颉又一阵心虚。自己变成这副娇气模样,与江壬瑕怕是脱不了干系。仅仅如此便也罢了,多晒太阳,勤加习武,过几年还是能多些阳光气概。可自己第一次的春梦竟是同一位男子,也确实令三皇子意外而后怕。自己成了这样,多少也要归咎于江少爷的“言传身教”。
“嗯,是不一样。”夜甯熹道,“阿哥穿红衫不如江哥哥好看。”
三皇子的表情复杂起来。夜甯颉自己也承认,他不适合穿红色。红色剥夺了他身上所剩无几的阳刚气质,令他神韵显得娇柔无比。而红色一旦落到江壬瑕身上,却是妖气翻天地优雅惑人。
可前些日子,阿熹还说过哥哥最好看……
夜甯颉柳眉下垂,觉得自己竟为这无聊琐事心中顿郁实在丢人。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和江衍大人去了哪里。”
“去哪里都与我无关。”夜甯熹冷冷道。
三皇子这下终于顿悟,弟弟这回不是生自己的气——或者说,不全是因为自己。哥哥这身红装,令人想起江壬瑕,便自然地想到了安阳侯江衍;而与江衍息息相关的那位朗珊公主,便是五皇子曾奉若生母的好姑姑。
三皇子四岁丧母,如今年有十二,依旧放不下亡母之伤。五皇子五岁被夜芜珊收养,八岁被这姑姑差点割破咽喉。夜甯颉为替弟弟报仇,用尽计策,整整半月夜以继日地奔波取证,终于亲眼看着朗珊公主喝下他命人特调的鸩酒。
夜甯颉想起母亲,心中只有怀念眷恋;而夜甯熹想起夜芜珊,心情却必然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