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芜的紧张不安都被他温柔的动作安抚了。她能见到槐树枝在长绝身后呼啸乱飞,像一只只狂躁的龙,可目光一落到那双眼睛上,所有升腾起来的慌乱就马上消散无踪了。
长绝忽然露出几分扭捏的神情,他皱眉想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在幻芜的腕间吹了吹。
“我,我不敢碰你,我知道很痛,可我就是想为你做些什么……吹吹,就不痛了。”
饶是幻芜,也被这哄小孩的“吹吹”给弄呆了——天呐,要不要这么萌?
幻芜觉得脑子被重物击中了似的,有些精神恍惚,她咽了咽口水,呆滞地点头:“很有用。”
头顶被轻轻地拍了拍,长绝才站起来,侧身朝向身后,他没有完全转身,槐树枝仍旧以微弯的姿态插在胸口。
垂铃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地站在树墙一侧,警惕地看着长绝。
长绝看着她眼中几不可察的惧意,身子更侧了一些:“你也会怕啊。”
他下颌微收,一双眼睛以从下往上的角度瞪视前方,他嘴上的动作表示他正在笑,不过整个人都散发着慑人的怒气。
瞳仁没有焦点,他正在看着成片的槐树:“捅进来容易,你以为,要出去还那么容易么?”
啊?幻芜抬头看那截树枝,再沿着长长的枝条看着那片绿墙——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那树好像在挣扎,原来真的被长绝困着出不去啊?
长绝伸出右手,握在胸前伸出的那小截树枝上,咧嘴一笑。
垂铃瞳孔紧缩,眼见红色的火光从那只紧握树枝的手上蹿出,那根树枝就像被点燃的引线一样,火焰爆燃而起,绿色的槐树枝瞬间成了一条火蛇!
最前面的火舌正在树枝上快速游动,直奔感灵塔而去,与那火焰挨得近的树枝也被点燃,顷刻间绿墙成了火墙。
不!垂铃无声地大喊着,她不顾燎人的火焰,一头扎进火道中,朝着迅速前进的火舌急奔而去。
火光带着被烧焦的树枝在她的身侧坠落,垂铃只觉得自己奔跑在火焰瀑布之中,火星烧着了她红色裙摆她也无暇顾及,她只想往前跑,她要赶在火焰烧到感灵塔前将火熄灭。
她必须要守护微尘,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无论他的模样是否清晰,她都要保护她,无关爱恨,这种融入骨血的本能已经成为了她今生的意义。
身上很热,脸上也觉得很烫,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点燃了。
她似乎也变成了焚烧过后的灰烬,正在一点点的随风飘散,她突然生出一种格外轻松的感觉,似乎这么被烧成灰烬,也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了。
就在这一恍惚间,脚步微顿,火焰马上就要烧到槐树主干上了。
“微尘!你逃啊!”垂铃大喊道:“我不需要你了!你快走!”
是了,感灵塔没有了琅玕镜,早就没有所谓的束缚力了。微尘他只要想走,早就可以离树而去了。
可微尘他,还有那个力量脱离出去么?不然他为什么一直不走呢?难道他只是想借助槐树之力帮自己吗?
垂铃泪流满面,眼泪滚落在一片灼热里,几乎还不能落下就化为青烟了:“快走啊……”
她呜咽出声,那点音量甚至不如燃烧所发出的“哔啵”声。
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刻,眼前的火光瞬间消失了。
她微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来,身边的树枝还冒着白烟,但火确实是灭了。
烟气呛人,视线也有些恍惚。但至少,微尘无恙。垂铃腿一软,半跪在还冒着热气的地上。
远处的长绝叹了口气,将抓着他衣摆的那只手松开,无奈道:“我只是想让她也感受一下,那种担惊受怕又无力挽回的心情嘛,”长绝把幻芜扶着坐好,“我又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幻芜刚才也是着急,抓着他让他灭火,态度有些暴躁,她捂嘴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担心霖淇燠他们,不小心烧秃了就不好了。”
这话才说完,樊晓昙的咆哮就冲天而来:“你想烧死我们啊?!”
土里的寒冰被热火一烧,蒸腾出不少水汽来,还挟裹着一阵阵泥土和腐肉交织的腥气。
“烧不死就像熏死,啊不,臭死我们!”樊晓昙其实是担心霖淇燠,他的长发真的被燎掉些许,虽然人没事,她也是怒从心起,完全没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对长绝大声咆哮。
“我能掌握……”
长绝一脸平淡毫无感情的话被幻芜及时制止:“对不住啊对不住,长绝他也是担心你们,你看这不是,大家都出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