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芜愣了一下,再次把眼前之人心思深沉狠辣无情的性格忘在了脑后,可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别被他迷惑。
就在这样双重的心绪起伏下,她反而平静了,用一种特比认命的语调说:“是啊,我什么都没有,小命也在你手中,除了腹诽赌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以诚心向你讨教。最终能得到还是不能得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平静的接受。”
如同命运之船,艰辛自己终将驶到终点,如果遇到躲闪不及的倾覆之危,也要始终保持着内心的平静。
既明面无表情,对她这般平静好似带着些隐隐的怒气,半晌之后,他又说:“看我心情吧。”
这就是道路没有完全堵死的意思,如果她能找到既明想要的东西,也许他一开心,说不定就会告诉自己呢。
以前的幻芜总是习惯做最坏的打算,可如今真的处在“坏”境地之时,却又总是生出阳光向上的情绪来。
“还有希望的”、“事情没那么糟糕”、“这样已经很好了”……这些曾经顺口安慰别人的话,她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些话对当事人起不了什么作用,真正能安慰到的,其实是说出这种话的自己。
对比起那些自己见到的,更为悲苦的生命,重复着带有希冀的话,像念咒一般想牢记在心底,才能撕开生命困苦之壁,将那一点遥远的光芒掬在眼里。
这一方旷野好似无边无际,萧瑟荒凉得只能听到风声。幻芜在这里,却忽然觉得平静,好像瞬间摈弃了一切,接受了这个凄惶不安的自己。
直到目之所及的荒芜颜色,终于被一片皑白替代。
“翻过这座雪山,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既明拢了拢银灰色的狐皮大氅,微微仰头看着那一片连绵的银带。
这座雪山并不是特别地高,但其绵延的气势,却比恢弘的城阙更甚,就像隔绝着这头和那头的天然屏障。
幻芜也仰头看着,忽然对山的那一边生出几分好奇来。
他们一路行来的这片荒原上并没与任何霜雪覆盖,但在不远的前方,竟然能有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屹立,那些夹带着些许冰雪寒意的风打在脸上,让幻芜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越不真实,越引诱着人靠近,仿佛走到跟前,就能用一根手指触碰到虚假的温度,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明智。
但是有了这座雪山,倒好像能成为她的遮掩呢。在雪山上拖到十五,就能把那些寒气无声无息地化在冰雪中了吧?
不过退缩不前更符合她的性格,所以幻芜立马颓丧起来:“别啊,我爬都爬不上去。”
既明对这种抱怨习以为常,他轻轻一吹,马车和马瞬间就化成粉砾消散在空中。
“跟上。”既明率先迈步走向雪山,幻芜看着他的背影踏入山峦,竟生出几分悲壮的意味来。
幻芜怔愣一瞬,赶忙跟上。
在幻芜进入雪上的第二天,长绝三人也到了雪山跟前。
眼前之景也让他们生出了虚幻之感,但微张的下颌还没收回,长绝就已经埋头钻进白色世界了。
今日就是十五,他的心情越发焦躁,但唯一的表现就是紧蹙的眉心了。
他的眉心红印也因为皱眉,折出水波样蜿蜒的形状。
这山看起来不高,爬起来却没完没了,明明知道只是翻过一座山头而已,一旦踏进这片白色中,就好像与之融为一体了。
就连在山下看着平静安详卧鹿一般的雪山,待爬过山腰后,也变得喧嚣起来。
昨夜幻芜和既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休息,身下都是冰雪,幻芜最后竟然抱着膝睡着了。
既明还是一如既往地抬头看天,幻芜起先陪他看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幻芜只能认为,这或许就是他发呆的习惯、调息的方式或者他就是作孽太多而在时时关注雷劫的迹象?
不过,除了那日在祭司殿,既明就没再做任何幻芜认为的大恶之人应有的举动,至少他对自己还算温和。
有时候如果不是他那一点眉心印,幻芜甚至都要忘了他是堕仙的事实了。
这样的人究竟有怎样的过往你呢?幻芜心里隐隐生出好奇,但她也很清楚,这些好奇只能埋在心里。
既明此人,终究是让她胆寒的。
第二日天明又向上攀爬,越高风越大,幻芜四肢也不知是不是风雪的缘故,在白日就已经十分的僵硬了。
连眼皮都十分重,很多时候,她都只能眯着看前面那个像在散步一样悠闲的背影,然后咬牙跟上。
寒冷的感觉却要轻很多,还是因为外在冷与内在冷交织让她麻木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到了一种感知不到温度的状态,有时候甚至无法感到风。就像周身有一个无形的结界一样把她包裹起来,除了迈步困难之外,她倒不觉得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