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身边的快嘴笑道:“斗哥出村外收割,能不能督率出去都是问题,说不得众人出村就溃散,赶着大车骡马跑了,那就实在丢脸了。先吓唬再施恩救命,这招不新鲜,其实呢,咱都是饿死鬼但求一顿饱饭,若是再候着几天,这运进来的货就更多了,没准能运进来城里的七八成呢,那时候下手,这收成可就翻几番了。”
铁匠登时脸就黑了,骂道:“咱爷们抢死人财也就算了,若是让穷兄弟姐妹多受罪可就不成了。“
低声道:“坐视满城人被虏骑屠戮,岂不是让江湖道上耻笑咱爷们没担当,这往后还杂么混江湖。如若先抢了粮草营,这叫夺粮草断后路逼其撤军邀击,传出去的话,咱爷们多有脸面。”
快嘴苦笑道:“老陕道都连累咱江湖道都扣上贼名了,眼下最坏的结局,与其内防外防,不如一股脑搅浑一通,火拼散伙算逑了。”
赵斗冷笑道:“火拼咱,也太高看那些杂七杂八的鱼虾了。晓得咱为啥拼命要把财货藏起两三成,这是让虏骑响马都没法搬走,给咱兜底是一说,若是虏骑回转,最多给死人定个卷货私逃的罪,便是谁来守庄都得放纵,咱冲杀夺庄岂不简单。你们啊,若是不好好劳心苦骨,谈何对阵杀虏,当富家翁都守不住。”
快嘴嘟哝道:“留着财货等着人家伸手,岂不是诱人犯罪。都说老陕惯常小块撒零散银两布料伏击官军,这是欲擒故纵,也是诱敌深入的说法。这会等着山鬼跳出来,说不定堵门引诱虏骑大队奔进来,再反杀,剁碎肉。”
晌午饭口,出村收割的话头就吓住了一大片,便是几个团伙头都不敢吭声,要说逃跑都得一起,但村外情况不明,这算杂么回事。
赵斗笑道:“今个山里刚探查一道沟谷,想来虏骑也没法纵马直进,与其在这睡不安稳,还不进洞窟干活呢。放心,下午运粮,晚上就睡洞窟。诸位若无异议,那就这样吧。”
李海通心知大伙想走的不少,但人家暗地里叫喊胆敢出庄者杀无赦,既然明着讲了让你走,你还不走,留下意欲何为,心存歹念者留不得。
梅爷若无声息的把玩着大号锅铲,冷笑道:“秀才登记粮车进山,莫要偷奸耍滑,没吃的也怪你们不使劲运粮,要吃饭就得杀虏寇,可你们能上阵不。”
夜里逃回的探子又带着几百号熟人回来,当初赵斗带一票人逛遍京畿,就差进京师胡同睡红罗帐了,跟各路灾民都有深浅不一的交情。
梅爷笑骂道:“瘪犊子,又跑到老子的帐下吃饭,上过战阵厮杀的同袍也没啥说的。夜里给爷看住这农庄,可别说你们都是没卵子的。”
铁匠咧着嘴憨笑,成千上万逃荒人群殴也是这般激动,那种碰撞纯粹是死磕,但眼下硬拼还真有底气出力。
遂挑选百号精壮留守农庄,潜伏果林沟壑也不算难事。
木匠认为此辈由赵斗带领入城活命,却最后没有跟随出城,本身就是不忠,此刻报效,是不是晚了点。
赵某人并没有厌恶任何人,在后世看来即便是南明之时,西营闯营都联合明军抗清,忠义这等名声算不得数的,成王败寇里,也有个大义容瑕疵嘛。
眼下还没到最糟糕的局面,多少还得留个香火情,若是把逃荒难友轰出去,以后就没法收罗人手了。
趁着月色,众人噤声拉车转运杂货。
赵某人估算从村口进来的虏骑不足为虑,怕是内鬼接应地头蛇抄小道进来,是以撒出百余人埋伏潜藏等待。
秀才都觉得农庄甚好,何必再往深山里钻呢。瞧着秋夜中的农庄不由得朗诵道:瓦棚鱼塘林影处,野渡无人舟自横,田园诗意无人识,战将无奈入太行。
果真在他们进入石洞的同时,又有传令飞骑而至,城头篝火可见,然呼喊不见回应,拍打前庄门半晌都没用,牛角号吹了几次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