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回到住处,将周定己战亡的消息告诉周可馨,周可馨便感觉两眼一黑,半天说不出话来。马翠儿从旁宽慰道:“夫人切莫失了心神。可怜周红莲去年老母亲才病逝,现在兄长又战殁,已是孤女,我担心她还能不能坚持住……”
周可馨听了便垂泪不止。这时何归心进来禀报:“城外抓了一名女子,怀抱婴儿,说是周定己将军府上的丫头孙巧儿,要见周红莲。”
连生忙道:“着她进来回话。”
过不多时,孙巧儿被带至屋里。连生问道:“你是周将军府上的?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孙巧儿见连生头戴金簪王冠,大概就是吴王,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说道:“周将军战亡,周夫人花氏以死相随,这孩子是周将军之子,名周炜,是夫人托付于我,要我找周红莲,一起将它抚养长大。”
连生、周可馨等人均惊讶不已,忽然间得知周定己有后,亦是不幸中的万幸。翠儿见那婴儿受了方才孙巧儿大哭的惊吓,也啼哭不止,便主动抱过孩子去里屋喂奶。
连生道忙为孙巧儿让了座,柔声问道:“当日情形如何,你慢慢说。”
原来,周定己曾随宋达大军攻打常熟、镇江,因中箭受伤,转守太平,得军中一名落难士绅家的孤女花氏尽心服侍,日久生情,宋达便将花氏许配给周定己为妻,随后诞下一子,取名周炜。
花氏见孔有亮大军攻城,便与丫环孙巧儿道:“周将军兵寡,必定城破身亡,我岂能独活?但将军不可无后。巧儿,我将周炜托付于你,你混入逃难百姓中,往金陵去见周将军之妹周红莲,今后替我好生照顾孩子。”
孙巧儿不忍生死相离,痛哭不已。花氏催道:“快走吧,我与周将军九泉之下,也忘不了你的恩情。”孙巧儿这才含泪而去,辗转来到金陵。
连生详细问过太平战事,得知其中惨烈,惊心动魄,黯然垂泪道:“巧儿,周炜这孩子,将来便如同我儿子一样,稍后馨儿带你去见周红莲,你要劝她好好振作,尽心抚养周炜,方不负他哥哥的忠肝义胆。我明日便下谕,追封周定己将军为东丘郡侯,嘉其忠义。”
周可馨抹了抹眼泪,将连生拉到一旁,悄声道:“自古孤女先嫁,如今周定己将军有后,我还放心些,红莲妹妹不至于想不开做傻事。可她的终身归宿,主公可有打算?”
连生道:“我最亲近可靠的人,当属宋达,可宋达常年征战,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又令红莲痛苦?不在军中物色的话,赵艺群、王长春都已娶妻,只有钱三江未婚,可又被蔡诚扣押在苏州。”
周可馨道:“那好,我去问问红莲妹子自己的心思,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再受委屈。”
“那是当然。”
周可馨和孙巧儿带着周炜,来到周红莲住处。周红莲也已得知消息,正恸哭欲绝,现在得知哥哥有后,心中宽慰少许,便抱过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怜爱不已。
周可馨将自己与连生商议之事,悄悄与周红莲说了,周红莲便抹去泪问道:“宋将军府上在哪里?”
周可馨一时没明白:“妹妹的意思……”
“夫人,我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以前跟着哥哥上阵杀敌,后来主公不再允许女子出战,才呆在金陵照顾后方。我对钱三江不了解,嫁他做甚?宋达跟随夫人多年,对主公和夫人忠心耿耿,为人恭敬厚道,战场上有勇有谋,我敬仰他久矣。何况,这些年他对我们兄妹照顾有加,我就怕自己福薄,不配做他妻子,但就算给他做个丫头,也没二话。从今天起,我便去服侍宋将军,再好好抚养周炜,请夫人放心。”
周可馨见周红莲主意分明,欣慰不已,拉着她的手道:“有你这番话,姐姐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就叫何归心送你过去,巧儿和周炜先在我府上带一个月,喂奶方便些,等你安顿好了,我让翠儿抱过去。”
周红莲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宋达与王可义等人商量好粮草等军中事务,匆匆赶回住处,见汪仲山、许元、金信、童冀,王大童和欧阳晏等人都在,屋里还有一位素衣女子,右臂带着黑孝,仔细一看,是周红莲。她忙里忙外的,替屋里客人泡茶续水。宋达知道周定己刚刚战亡,屋里有众人在,便和周红莲微微鞠躬,点了点头。周红莲面容忧戚,也欠身行礼,两人都未说话。
宋达坐下后,王大童道:“宋将军,趁着林将军大喜,主公将林将军、宋将军大军都调回金陵,可是要对付孔有亮?”
宋达点点头。
汪仲山道:“谢再兴、郑宇化请战,主公要从你这里抽调一支人马给郑宇化,宋将军打算抽调哪支?”
宋达道:“谢再兴大发牢骚众位也听见了。我、林茂生、唐岱年、任天一,都落过草,蒙主公不弃,封了将军,就更当顾及主公的难处。郑家子弟个个功夫不弱,征战多年,功劳苦劳都有,万不可让他们寒心。郑宇化久不在军中效命,未必熟悉军制敌情,所以我想有劳王大童、欧阳晏、许元大哥,前往相助。”
欧阳晏道:“我和大童是周姑娘府里出来的,愿意听宋将军调遣,却不知道郑宇化会不会心存芥蒂。”
许元道:“主公最不喜闻什么周家、郑家,以后天下都是一家。如果郑宇化对你们有别的看法,我看他就不配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