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岚姑娘何故也发此感慨?”
“我呀?你可真想听听?”
“当然想。”
“听了可别失望,”陈雪岚笑道,“我出生在山西壶关县一户商贾之家,曾与本县一家姓彭的书生门第缔结了姻亲。彭家家道中落,甚是落魄,其子彭敏,据说勤奋好学,我父亲便出资多年相助,保得他们衣食无忧。五年前,我父亲不幸过身。三个月后,彭家的未婚夫彭敏提出来要退亲。实际上,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母亲气怒之下,竟一病不起。我心里气愤,便自个儿登门去彭家问个明白,才知道彭敏中了贡生,彭父自恃门第重光,不想他儿子将来背负受女家恩惠的笑话,怕影响他的仕途,便逼着他退了亲。”
“然后呢?”
“没了。”
郑宇青有点急了,说道:“雪岚,还说我们是知音,你光说了些不紧要的。我问你,你见着彭敏,是如何训斥他的?可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你……郑宇青,我们虽然没什么深交,可你也不能把我想成那样吧!”
“哪样啊?女方遭人退亲可是奇耻大辱,像你这样的豪侠,难道还忍气吞声了?”
“我当时确实非常气愤,恨不能揍彭敏一顿。但是我见着他之后吧……”
“怎样?”
“哎呀~,就是没觉得他有多可恨了。”
“那为啥呢?想象一下啊,你气势汹汹杀上门去,‘吱呀’一声,看见开门的是彭敏。当然啦,之前你们没见过,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彭敏家吗?’他看着我点点头:‘是,我就是彭敏。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然后呢?”
“然后他请我进屋,我见他手上拿着一本《礼记》,便吹奏了一支萧曲,问他:《礼记》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你从我方才演奏的曲子,可知道我的来意么?”
“他怎么说?”
“嗯……他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我觉着自己好像也那么恨他,就走了。”
“你走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吗?”
“他说:‘陈姑娘,请无论如何原谅我带给你的伤害。人生很多时候,看似可以选择,其实并没有选择。做出这个决定,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充满了痛苦。请你相信,并愿意宽容一个同样可怜的人。’”
陈雪岚说完,躺在山坡上。郑宇青不知说什么好,也和她一起静静躺着,两个人各怀心事,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多,又那么远。
郑宇青轻声道:“我猜你吹奏的萧曲,便是《山中忆故人》。”
“好吧,算你真是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