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疾冲进去一阵搜索,确认没有埋伏,才在黑暗中向公子仲权挥了挥手。
用火种点亮松明子,陈彭在屋角找来一只破旧的草墩,吹打干净请公子坐下。浮尘夹着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公子仲权急用袖掩口,还是止不住一阵咳嗽。柔雪更是没闻过这种气味,和卫姬躲在靠窗的一边。
清点了一下,一行五十余人,少了五人。
刚刚喘过气来,一门客匆匆进屋禀报:“公子,我在山下遇到一户人家,得知在山后有一小路通往周境,可躲过晋贼的追击。”
这总算是个好消息,公子仲权命众人稍事休息,沿山间小路向周境进发。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麻麻亮。乔冷秋一连两天连续的奔波,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柔雪和卫姬虽说是女流之辈,身体娇嫩,但因为从小习练兵器,居然稍作歇息即能恢复气力。御者叔孙历被晋人射中了肩膀,虽说是擦伤,但却让他本来趔趄的走姿更加趔趄了,一个门客搀着他,总算跟上队伍,一路上他不停的骂骂咧咧,好象晋人射中的不是他而是晋人的祖宗。候疾、陈彭武功高强,好像从来不知道累是什么。陈彭倒是责怪自己保护不力,致使车马受损,导致公子与自己一样徒步行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边传来琮琮的流水声,柔雪孩子似的冲到溪涧边,掬着水洗脸。其他人也围过去,洗去疲倦和劳顿。溪水清澈见底,柔雪的锦丝裙带飘入水中,浅淡的绿色立刻深起来,灵蛇一样在水流里翻卷着。她站起身子,用手轻轻捋掉溪水,将有些散乱的乌发拢了拢,重新插上了青玉簪,然后回了头想找人看一下发型,身后不见嫂嫂,却只见那个单衣少年,便招呼到:“乔少侠,簪子正不正?”
乔冷秋被柔雪出水芙蓉般光洁明艳的小脸惊了一下,这种迎面逼人的美丽让他慌乱尴尬,他的脸有些红,讪讪的点点头:“嗯。”
看到乔冷秋笨拙的表情,鼻尖上似乎还有些细汗,柔雪咯咯地笑起来,顺便做了个鬼脸。
对于眼前这个身份特殊、幸福和关注度集于一身的女孩儿,乔冷秋有一种天然的疏离感。看她表面嘻嘻哈哈,可说不定立即就给你设一个致命的局。而且她并不认为是为你挖坑,只不过是她的随性而为而已。
除了这个把他引到队伍里的小女孩儿,就是那个青脸的侯疾了。这家伙即使看不起你,也不会说出来。但他的鄙夷是表露在脸上的,让你无法回驳。这家伙在剑气被挡回后一直耿耿于怀,看得出他从侧面打听过多次乔冷秋的背景,好在一入队伍就被晋人追杀,队伍里的人也没功夫查问他的来历。侯疾不过偶尔与他相遇冷他一眼,但忙于应付追杀,连找他茬的功夫都没有。
太阳慢慢热起来,山岚被阳光逼到了山林阴处,浅纱一样的飘动。公子仲权命人休息,大家吃了在路上人家买来的干粮,或躺或坐的休息。
老御者叔孙历的箭伤经过几天的劳顿,仍不见好,一只肩肿的像馒头。伤口周围乌紫,聚着红红白白的脓血。老头口中不时地发出呻吟。
乔冷秋跟在这个队伍中,因为武功最差(或者说干脆没有),他觉得跟那些身怀绝技的侠士们比自己非常弱小,加上几次交战,他只有躲和逃的份,十分丢脸,公子仲权帐下的侠士们根本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乔冷秋就和御者叔孙历在一起,这或者就是弱者相怜吧!经过几天的接触,乔冷秋知道,御者叔孙历自称是虞国人,给公子仲权和卫姬御驾有几年了,他喜欢穿一身粗布衣,头发花白,形容枯槁,他自称无儿无女,了无牵挂。
他虽然嗓子沙哑,但嗓门很大,喜欢说话,但都是废话。虽然大家不怎么看得起他,但没有人敢得罪他。别看他看似身份低微,但他看乔冷秋的表情,就好像好心人对待一个流浪猫一般。对于乔冷秋来说,老御者的眼睛里没有厌恶和鄙夷,他就觉得亲切,他甚至对这个老头还有一点点感激。
乔冷秋帮叔孙历换了绷布,敷上捣烂的金耳钩草,又用新绷布缠上。他可能手重了,叔孙历咬了咬牙,咕噜的骂了一句,猛拍乔冷秋手一下,怒瞪了他一眼,蹭靠在石头上闭了眼打盹。
柔雪一个人无聊,同龄人乔冷秋又无趣,只好一个人坐着发呆。
“想什么呢?”一只柔软的嫩手拍一下她的肩膀。
柔雪吓了一跳,“嫂嫂,你刚才去哪里了?让我一阵好找。”
“我就在这里呀。雪儿,在想什么心事?”
“才没有呢。”
柔雪回过神,用小拳头顶了卫姬一把。
“你也不小了,赶明儿,嫂嫂在虞国公室里帮你物色一个英俊后生。”卫姬在柔雪身边坐下,两只粉色的蛱蝶忽闪忽闪飞过来,一只落在一株莠草柔弱的叶尖上。另一只绕着同伴翩翩起舞。
柔雪若有所思的说,“我还要多陪陪君父和嫂嫂你呢,才不愿意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说慌了不是?”卫姬笑道。
“嫂嫂,卫国美吗?哪一天,你带我去卫国看看好吗?”柔雪娇嗔的笑了下,岔开话题道。
“美与不美,就看你怎么看。”卫姬淡淡地说。
“嫂嫂,卫国有很好的诗歌,你再念给我听好不好?”
“雪儿这么喜欢诗,好,等我们回到了虢国,我念给你很多好听的诗歌。”
“好。嫂嫂最好了。”柔雪靠在卫姬肩膀上,看溪里的流水波光粼粼,发出碎银子似的光。
忽然一个门客慌慌张张的跑来向公子仲权报告:“公子,左边树林发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