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和太子的笔谈一无所获。没有人认识空澄子。但妙莲给我找的衣服却让人很适意,既不显得贵重,又不显得贫寒,非文非武,非官非民,既随便又不随便,总之,让人很自在。
午饭是在皇后的椒房殿里吃的,全都是扬州口味的家乡菜,据说厨子是冯皇后的娘家人。席间我再次见到了妙莲——一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广陵女子,冯皇后的贴身侍女。席间又来了几位皇后当年出嫁时娘家随嫁的媵妾。这些女人已经青春不再,可逝去的岁月消损了容颜,却也补给了成熟和厚重,就像鲜花凋萎,却结出了果实、酿成了蜂蜜一样。在她们温热而甜蜜的谈话中,我仿佛又回到了校园,回到了大一时参加古城文化协会时的外出采访的情景。那些老城区的住户提到自己家的历史,总是一往情深、滔滔不绝,就像眼前这三个阿姨。
“小吴将军,你尝尝这道冬笋烧肉,很是清香呢。”一个阿姨道。
“小吴哥,尝尝这,这可是今早才送来的鲑鱼呢。”另一个阿姨道。
“要讲吃鲜鱼,这碗甲鱼羹那才是上上之品。来,吴公子,喝上一碗压压惊。”又一个阿姨道。
“哎呀,鱼羹喝不得。”让我吃鱼肉的阿姨把鱼羹抢了过去。
“这么好的鱼汤如何喝不得?”让我喝鱼羹的阿姨又抢了过来。
“吴将军今日刚丧了夫人,你让他喝这汤羹,不是要害他吗?”
“我当你说什么,小将军的女人满屋子都是,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要担心的就是小哥不要太死心眼,人死不能复生,珍惜眼前人,莫待他日人去也,又失悔不迭。”
“蓉儿说的是。吴将军,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死者长已矣,再怎么伤痛也于事无补;能来得及补救和珍惜的,是活着的人。你可别为一瓢饮,而放弃了一江的春水啊。”冯皇后道。
“吴将军,快喝吧,一会儿冷了。”那个被称为“蓉儿”的阿姨人和碗都送了过来,“小吴将军,看在你我都是同乡的份上,阿姨给你说个不情之请:你蓉姨有个小侄女小名月娇,前日已赐到你的房中了。她岁数小,头一年才刚来经水,什么都不懂,人笨笨的,要是惹公子生气的话,还请多担待啊。”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很有风情地看了我一眼。
“小吴将军,你尝尝这家乡的清酒。这可是之前我们立刻广陵时从家里拿的正宗自家酿。现在这东西喝一点,少一点,可稀罕了。”又一位阿姨道,然后也凑近身来道,“你荃姨我也向你推荐一个妹子:她叫莺儿,是我的远房甥女。她父母都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子才女,你平时若在家中闷的话,可邀她在后院赋诗、弹琴,她琴棋书画都是一流的。”
“说到琴棋书画,还是蒋贵人最强啊——尤其是她的那个家乡小调,那哼得才有味儿呢。可惜啊,可惜。”一个阿姨感叹道。
这时,几天来一直都不说话的玖玥突然开了口:
“小吴哥,之前母亲听说你初六满24周岁,身前张罗着要给过生日,让合欢给你绣了个荷包。这几日我光顾着伤心,竟忘了这事。黎妈,你去猗兰殿找一下看,我记得昨日我收拾东西时,好像看到一个新绣的荷包,上面正是合欢花的图案,你把它拿过来物归正主吧。”
黎妈领命而去。在场的人一时想起蒋贵人和她的姐妹们又禁不住唏嘘伤感。我坐不住了。起身向玖玥道谢道:
“吴中在此谢过蒋贵人和合欢姐的美意!”
我一连饮了三杯,然后告辞道:“容吴某先行告退;蒋贵人的礼物,我想日后再来向公主讨要。”
我抱抱拳向玖玥鞠了一躬;众婆姨又挽留了一会儿,但饭菜也都吃得差不多,所以也没强留。
“你等一下,我让小山他们叫轿子抬你。”冯皇后道。
“不用,我一个人走快些。”我道。
出了殿门,我一个鹞跃就腾空而起,瞬间飞出了禁城。可是我出来并非是想回家,而是想杀那个假坤秀,那个从一开始,就令我祸事缠身的魔头,那个杀死了这么多名媛佳丽的杀手。
我在空中暗念日本东京,可没想到两千年前的日本东京,那里只是一片荒芜。夜色已降,举目四望,却找不到人家。我不甘心,飞身上天查看,心想,靠海岸的地方应该有渔民吧?东京之前的旧名不是叫“江户”吗?
可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