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看着楼外熙来攘往的人流,“我不相信男人,不信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信誓旦旦的誓言,当着你说的如何如何,一副男人的模样。可是背过去他们是他们自己,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模样,不会为任何女人改变的模样。”
对面的莹子说,“很多男人是这样。”
“所以我对婚姻没有幻想了,我害怕男人,害怕婚姻,我怕最终的失望。”我说。
她拔开盖在整个鱼上的厚厚一层红椒,挟起一块鱼放进嘴里,“这不挺好。”
“嗯,挺好。”我看到商场外一个女生笑着跑向站在寒风中靠商场大门处的男孩。
“姐,”我拿起椰汁喝一口,“我那个朋友离开那个超有钱的大学暗恋对象了。”
她抬起头,“她傻啊?”
我笑笑,“可能是她感觉在他身边很有压力吧。”我挑了挑,在烤鱼旁边挑了一小块鱼皮放嘴里,“还有,她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所以她想完成那个梦想。”
莹子摇摇头,“真搞不懂。”
我脸上带着笑意,“我挺佩服这样的女孩,你不觉得她很棒吗?不依附男人,这样的女生走到哪儿都闪亮。”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店内昏暗澄黄灯光衬得她的眼睛略显迷蒙,半会她咀嚼一下嘴里的食物,“确实。这样可能更加精彩,就她个人来说。”
我低下头,将筷子抵在空空的碟子上,“可能她是辛苦点,不过人生是自己的还有什么比这更赞的呢?”
莹子沉吟片刻,“但是,她不知道那个男生是怎么想的啊?”
我抬起头,视线与她在空中交汇。是啊,我不知道白默是怎么想的,然而现在他是怎么想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突然,我的心猛然一跳,我看到楼下一个白衣人正走向商场,不管是那件白外套还是身高都与白默好像。我揉揉眼急忙再往下面看去,还好,五官不一样,细看的话,气质也不一样,白默要斯文多了。
“对了,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她问。
“哦,编辑让我给她寄份小说大纲。在写,明后天就可以寄出。”
“嗯。”
这时,墙上的超薄电视里放出一条新闻,屏幕上出现两张我熟悉的脸,是刘黄两总,他们站在市中心一块占地面积宽广的建筑空地上,两人皆笑脸盈盈配合着在剪一条红绸带。屏幕底下的文字标题是:未来科技新楼奠基仪式正式启动。
由于店里比较喧哗,电视声音又小,根本听不清新闻的详细报道。
很好啊,我想白默现在过得很好。我刚搬出来时去一家便利店买东西,还是无意间撞见未来公司上市的新闻,虽然新闻里白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他身边的人还是挺兴奋的。当话筒递到他面前时,我快步跑出了便利店,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我怕自己会迈不开离去的脚,我也怕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会发疯。
他,应该过得很好吧?现在应该坐在窗明几净的落地窗前处理着上市公司的几亿大单?迅速扩展产品蓝图,每天忙得很充实?或许已有家世很好的女子看上这个未来财富顶端的帝王了吧?
没过几日,老弟过来给我过生日,我们坐在我炒的一桌丰盛的‘佳肴’前聊天。
“弟,我在考虑再过一个月回去。”我心事重重地说。
“为什么?”
“天气太冷了。天气热我无所谓,但是冷我就受不了。”我看着右手食指中关节处一个裂开的红色小口子,它的边缘微微隆起一圈发白的小腐肉,透明的液体又向外溢。大拇指指关节处的折缝也裂开一道狭长的猩红口子稍一弯曲便感觉到疼痛。左手的小指头第二指关节折缝处裂开二三个小红口。中指第二指关节上方面向我的侧面也浅皮裂开翻出红肉。
手指的皴裂比我更早察觉到严冬的来临。
“你以前也在s市过冬啊,以前怎么过现在怎么过。”他说。
我眼神左右移动,“我经济压力很大,现在又一天比一天冷,不管哪一方面都抗不住了。”
“坚持把小说写出来吧。你不是说这个月底就完成这部小说吗?”他说。
我点点头,“是。但是我不得不看得更长远。”
“姐,我觉得一个人不要留遗憾。如果你回去没有遗憾,那可以回去。”
我低下头不说话,一桌菜在不断散发热气。
小说大纲已发过去几天了还没有回音。虽然我对这次的作品很有信心,但是别人怎么认为不好说。
可是,回去,我真的心有不甘。
“留下来吧,下个月再交三个月房租。就当给自己一个交待。”弟说。
我低下头,一言不发。
口袋里已很难再掏出几个硬币。我之所有能撑这么久,还能支付不菲的房租,完全是依仗友人的借款资助、公积金提用、还有老弟给予的生活费。
我之所以放弃高薪职业,甘愿以最低生活标准在这勉强硬撑,就是为了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全力以赴。
可是,光在哪里?
傻瓜,自己就是光啊。
*
上午我写完今天该写的量,看了下时间十点,于是订个外卖,开始起身整理衣柜。
昨天还跟老弟感觉在秋天的雨季中过完生日,今早醒来就狂风大作,感觉突然进入萧瑟的冬天。
必须得赶紧整理出一些冬天的大衣和保暖衣裤。我很怕冷,最讨厌一个人过冬。唯有在家里的火炉边才能降低对冬天的厌恶程度。
我先把衣柜里所有的衣物全抛到床上,将衣柜清空之后开始整理。把不穿的衣物放入空的行李箱。
正当我举着一件大衣犹豫着是否要放进行李箱时,“叮叮叮……”门铃响了。我抬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是外卖么?今天来得还挺早。
“等一下,来了。”我边叫着边起身拿起手机往门口走去,“是外卖么?”
门外没有应声。我心想,现在送外卖的怎么总是闷声不响,太没礼貌了。偏偏我的门又是没有门眼的实门。
我手拉着门把手,打开小锁,然后往左侧一拉,将门打开,光进来,风进来,然后,我总在想的那个人的脸庞进入我的眼帘。
我眨了眨眼,白色的潮衣,这不是外卖服装,那张憔悴惨白到无人形的脸也不是外卖大哥的沧桑脸。
我抬手揉了揉眼睛,最近是不是看书看太多,眼花得厉害?可是眼前还是跟刚才一样的景象。
“白……默?”我小心翼翼地问,心脏‘突突突’直跳。
“你不打算开门?”他眼睛往下看了眼横在我们之间的那道铁栏柱防盗门。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冷,也有可能是他的出现太出乎我的意料,我似乎是条件反射的把门打开。
他刚抬脚想迈进来,
“小姐,你的外卖。”这时一个声音自他后面传来,一个红艳艳的食物盒穿过白默的肩递过来。
我的左眼不自觉狂跳起来。
天知道这种情况我真他妈的很想打死不认——我绝对没叫过外卖!
但是看到外卖大哥那一双诚挚又负责的双眼,我心虚的迅速瞟一眼白默,他咬着唇看着我,他极少咬唇,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生气了,极有可能。
外卖大哥又将袋子往我面前提了提。我僵硬的缓慢地伸出手,在我的手还没触到食品袋时,白默一把夺下袋子,冷冷说了句谢谢。
跟我已经混得脸熟的外卖大哥奇怪地看了白默一眼。
我说,“呵呵,大哥,谢谢哈。”
“不谢,再见!”
“嗯,再见!”
外卖大哥转眼就消失了,天知道此刻我是多么希望随他而去——去到咱家楼下也好啊,神呐!
“呃,外卖给我吧。我们出去吃。”我伸手打算先拿过外卖。
他退了一步,避开我的手,然后抬起脚想跨进屋来。
我慌了神立马移身过来堵在他面前,“别进去了,我家特乱特脏,属于那种一年难得搞一次卫生的,非常不适合待客。”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这一眼既冰冷又威严,充满了无法抵抗的气场,我与他交战半会败羽而归,垂下头默默退到一边。
“嗬,这也是人住的地方?”他说。
我跟在后面不说话。
“这灰尘至少有三四厘米厚了吧?”他把食品袋放到桌子上。
我跟在后面不说话,头低得更低了。
“这地难道一直没拖过吗?走来走去的污垢都结成一条小径了。还真是‘世上本无路,走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有了啊。’”他满嘴讥讽。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我问。
他回头看我一眼,继续往前走,“网络。”
“什么?”我问。
突然他立在我的卧室也是我的工作室门前不作声了,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摊开在地上装满夏季衣服的行李箱,看到堆满衣服的床,看到比我人还高的几堵书墙,我的书桌就立在书墙中间。
“你离开我,连那三十万工资都退给我,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他转身问我。
我咬唇不语。
“说话啊,伊星!”他的声音高了几度。
“这种日子没有什么不好。”
“哪里好?”他几乎怒不可遏。
“我们出去吃饭吧。”我拿起一件外套。
“你抛弃我就为了这个?”他不依不挠。
我咬唇半会,“我不想说这个话题。”
“但,我必须知道,你抛弃我的原因是什么?”
“别逼我。”我说。
“我一定要知道。”
“我们出去吃饭吧,我累了。”我说着往门口走去。
“伊星!”
我转头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抱住我,头搁我肩上,“大白很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
一听到大白,我的鼻子就发酸。
“跟我回去。”他说。
“不,白默。”
“为什么?”
“你看到了,我有我的事没做完。”
“就为这些破书?”他转过身指着它们。
“它们不是破书,是我的梦想,是我最想做的事。”我平静地说。
“你告诉我,你抛弃我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这个?”
“你又来了。”
“说啊。”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有显赫家世与你更相配的!”我吼。
“原来如此。”他往后退一步,“原来我白默在你眼里不过如此。”
“不是,”我向前一步,想解释,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彼此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