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她最美的回忆有三个地方,一个是落霞湖,一个是凫屿山,还有一个便是他们采药的东山。
找到她的时候,墨翎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哭的像个孩子。她明明两万岁了,明明应比她们看得更淡,活得更明白,可是为什么阿诺放开的,她却无法放开?
神仙的生死都不算生死,是不是只有活过凡人的日子,才懂得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去。
她将阿诺在林中火化,骨灰埋在茉莉花盆中。她带着思齐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将花盆放在地上。
“思齐,跪下磕三个头。”
闻言,思齐红肿着眼睛乖乖的跪下磕头,而后乖乖的随墨翎转身离开。
他回头望了一眼,不舍的望着那盆孤零零的茉莉。
一黑袍男子听见响动从屋中走出,他朴素的黑色衣袍和似曾相识的容颜,最是寻常不过,却让珍惜的人从未忘记。
他看见门口摆着一盆茉莉花,压着一张轻薄的纸,仿佛一阵微风都可以将它带走。
娟秀的字体早已看不出笔锋,可纸上写着的字,却是字字敲在他心上。
昔日茉莉香,萦绕九曲廊,花住旧时忆,愿君放心上。
伊人已逝,花瓣随风一片片飘落,眼见着绿叶也开始枯萎凋零。
那男子突然抱着花盆嚎啕大哭,惊吓的房中怀有身孕的妻子连忙跑了出来。
也许众人总认为自己了解真相,却是最看不透的那一个。阿诺从没有忘记过她与齐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墨翎的药在她身上失了效,她一直一直都埋藏在心底,从未忘记。
男子好像感觉到什么,他再也没有以往的冷静,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因为这是他亲手送给阿诺的礼物,阿诺曾说,只要她活着,便不会与这株茉莉分离,直至它无法再接受生命的重量,直至死亡。
虽然,她现在也不曾分开。
……
雨打梦惊,墨翎惊醒时,浅容已安坐在榻前,夜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眼角的余光。
日前,她已经把思齐和鸳儿都安顿好了,她本想带思齐回风兰谷,可是思齐拒绝了,他想呆在妙华城,这个有他娘亲气息的地方。凡人的命不过百年,等他寿终,墨翎可以再来接他。
“你回来了。”
“嗯。”
“我已传信回了天界,明日便有人来接我。”
“嗯。”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嗯,回去也好,天妖开战在即,各界均不安宁,你在这里太危险。”
“是吗?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另一个人?”墨翎抬眼凝望着黑暗中的他。
“阿羽。”
“不要叫我阿羽,我叫墨翎,白羽本就是我落入幽冥司后的化名,你不是不知道。”
浅容沉默了,他未再说话。墨翎起身将烛火点燃,她执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浅容,一杯一饮而尽。
“我早知你是幽冥司司主,早知道你就是小白,只是我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你再也不是我识得的那个挚友。在凡界这么多日子我算是学到什么叫天不遂人愿,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今日以茶代酒,明日一别但愿永不相见。”
说罢,墨翎啪地一声将酒杯砸碎,倒头埋在被子里,不再理会来人。
浅容静静坐了许久,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
放在桌上的青瓷杯盏中空空如也,被皎洁的月色润泽了杯上的那朵莲花。
墨翎不敢去看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她将头埋在被中低声哭泣。一切过往仿佛虚无,他不曾来过,她也不曾拥有。
浅容,曾几何时你的眼里看到的是我,何时你又会唤过我一声阿翎,而不是阿羽?
此时,皎月当空,凫屿山却只剩下祥和与宁静。